接下來,搞定外公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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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都護府,傅府。
麵容儒雅的男人取下了自己的頭盔,掛在了衣帽架上。
“事情如何了?”他如此問一旁正撥弄著算盤,在核對著什麼一般的妻子。
麵容秀美的夫人聞言眼都不抬一下,手指依然靈活地在圓潤的算盤上跳躍著,她平平淡淡地回道:“不如何,京城那邊並沒有消息傳來。”
她的聲音,平淡,冷漠,像是她手中的算盤一般,毫無生氣。
男人皺緊了眉頭,為她的態度,不悅地掃了她一眼,沉聲問道:“你可曾儘心儘力去替我說服那廣平侯了?你該不會心中有怨,敷衍於我吧!?”
“嗬嗬,”夫人發出了陣陣譏誚的笑聲,手離了算盤,扶了扶自己的發簪,似乎是被刺痛了似的,她用力地閉上了眼睛,“你可是我的好夫君,我自然是得為你儘心儘力啊……”
傅檜柏不說話,眼神依然帶著懷疑,還有審視。
她自然知道夫君對自己的不信任,咬了咬牙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好聲好氣地給傅檜柏解釋:“我是好話歹話都說了一個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是希望我的好夫君能明白,人家廣平侯那是王氏的家主,他是天底下最聰明的老狐狸之一,並不是什麼年輕好玩弄的小狸貓兒啊。”
“夫君您為何非得覺得我去了信,人家廣平侯就會如我們所願呢?”女人說著又露出了笑容,她仿佛是在得體的笑,可是她的笑在傅檜柏看來,依然是充斥著一股刺眼的譏誚,“京城那邊的情況,可要比這一畝三分地的北庭都護府複雜多了啊……”
她倏地冷了臉,負氣道:“夫君若是不信我,不如讓你那好表妹幫你吧。世人皆說她自幼聰慧伶俐,想必她若出手,一定會馬到成功的吧?就算是廣平侯,指不定也會被你的好表妹玩的團團轉呢!”
“住口!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傅檜柏的怒斥,打斷了這女人越發漫無天際、隨意攀扯的埋怨。
妻子的不配合,讓傅檜柏心中非常不滿,但他還需要這個女人的協助,自然不能撕破了臉。
傅檜柏的胸腔重重的起伏了一下,忍——他得繼續忍!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事!就算她攀扯了表妹,他恨不能殺了她,但是……
“此事還是麻煩你了,我隻是有些失望京城那邊的動靜,並不是有意為難你,你我夫妻,共同進退,我如何會懷疑你呢?”傅檜柏努力了許久,才說出了這麼一番緩和氛圍的話來。
說完,他努力做出了笑容,去握住了妻子的手,正準備與她你儂我儂一番,好揭過今日的齟齬。
卻不料那那婦人竟然冷笑一聲,絲毫不留情麵地將手直接抽了出來,冷漠又厭惡地說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態!”
“你——”傅檜柏震驚於她的無情,居然連表麵工作也不做了,卻聽得這婦人直接打斷了他。
“你我之間門毫無私情可言,我要的是你列居高位,帶領著我的娘家得到更多的利益罷了。”女子的臉頰肉動了一動,她垂下了眼眸,掩飾自己所有的真實情緒,隻留下外表堅硬如龜殼的模樣,“你既然心中有人,那我便自守本心!你我二人,就這般過著吧!”
這話說得不留情麵,讓傅檜柏覺得臉上十分無光,且又牽扯到了他放在了心尖尖上,不可給任何人冒犯的人,他惱怒至極地冷笑道:“你最好能做到你所說的!”
語畢,傅檜柏揮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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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檜柏的夫人姓葉,閨名紅梅。
葉家的男人都沒什麼本事,世代從軍,也未曾能爭取到加官進爵,倒是葉家的女兒們,各個生得好顏色,腦子還靈活,靠著葉紅梅的幾個姑母的“高嫁”,葉家也隨著葉家女兒們的成功第二次投胎,而獲得了階級的躍升。
葉紅梅尚在閨中時,就冰雪聰明,她自詡自己不比姑母們差,將來自然是要討一個好夫婿的。
這位夫婿,他不僅得要出生世家大族,他還得生得豐神俊朗,他還應該是所有少女的閨中夢裡人,可叫她葉紅梅嫁過去,便會讓整個北庭都護府的女子都羨慕她羨慕到咬碎銀牙。
葉紅梅挑來挑去,最後找到了一個完美符合她的要求的男人,那就是傅檜柏……
傅檜柏是北庭都護府當地的三百年門閥士族之嫡次子,出生高貴,門第極高。傅檜柏少年上戰場,多次立下戰功,前途一片光明。傅檜柏的五官還生得英俊挺拔,整個人豐神俊朗,如竹如鬆,是北庭都護府所有世家女子最想嫁的男人。
葉紅梅已經不記得了,她究竟廢了多大的力氣,又讓幾位姑母為她殫精竭力、耗儘人情,才終於過五關斬六將地成功嫁給了傅檜柏。
她以為這是她一生最高光的時刻,她以為她得償所願,可是她錯了!
那曾經給過她無數的幻想的男人,最後用冷漠的眉眼,狠狠打了她一個耳光。
讓這位愛做夢的少女瞬間門從夢裡的雲端,狠狠跌入塵埃!
可是她已經回不了頭了……她回不了頭了啊……
葉紅梅看著傅檜柏摔門而去的背影,被拍到一邊,還在吱呀作響的門,門外呼嘯而來的冷風,刮得她的臉生疼。
可她回不了頭了,她找不到比這個男人更優秀、更完美的夫婿了。
娘家為了能讓她攀上這枝高枝,付出了太多太多,她若是不謀得回報,她還有什麼臉麵活下去!?
可是要從這男人的身上取得回報,她就必須要助他……隻有他躡足高位,才能有餘力反哺她的娘家。
是的,她必須協助他,哪怕他的手段、心性,與外界的傳聞是兩個極端,哪怕他為了自己的晉升,無所不用其極,她也必須幫他掩蓋所有見不得人的陰謀。
畢竟……夫妻嘛,就是要共同進退呢,不是嗎?
她已經不期待要一個好夫君了,她現在要的是光耀娘家!為此,她可以比這個男人更心狠手辣,更下作無恥!
所以,他實在是不必懷疑她不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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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東宮崇教殿。
“舅舅為何急於見孤?”穿著皇太子常服的小太子揮手,令宮女下去準備茶湯。
坐在待客的椅子上的廣平侯聞言微微一笑,他並不與小太子打感情牌,在說正經的事情之前,還要先說上一兩句諸如“舅舅多日不見殿下了,格外想念,所以特意進宮來來看看殿下。”之類的話。
廣平侯是開門見山地說:“我遇見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特意要進宮來分享給殿下您。”
這就是他不把太子當成孩子的好處了,太子也不必忍受那些的虛情假意,他們之間門就像是平等的合作者,有什麼說什麼,不必要貪扯太多無意義的東西,正如此刻這便極好了。
比起廣平侯世子王意如在自己麵前的扭捏和複雜,太子顯然更喜歡和這一位心機深沉的舅舅相處。
“是什麼事情令舅舅要特意進宮來?”太子顯然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畢竟廣平侯一貫坐得住,雷打不動地不會特意來和太子培養感情,太子是真的好奇是什麼事情,能使喚得動他這一位門閥世家的代表人一樣的舅舅。
廣平侯但笑不語,也不賣關子,他徑直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封信箋,遞了過來:“殿下請看。”
小太子剛要伸手去拿,動作又是一頓,而後他摒退了太監和宮女,才伸手去接過那信箋,他攤開一看……著實為裡頭的字跡感到吃驚。
太子皺緊了眉頭,反複地打量著這字跡,他的驚訝是因為這裡頭的字跡不屬於任何一個書法大家的派係。
不怪廣平侯覺得此事有趣,能寫出這等字體的人,著實也算得上是一個有奇思妙想的人。
這字跡用的似乎是一種很奇妙的寫法,它好像將字的所有橫豎撇捺、承轉起合該有的波折都儘數隱藏了起來。
於是,落入了他人的眼中,這字跡便毫無被識彆寫字人的可能性,因為它隻會是一種日常中,人們絕對不會寫的字體。你要向從中勘破寫字人,卻是無從下手的。
這刻板平整到一筆一劃都毫無變化,的有點詭異的字體已經讓太子頗為驚訝了。
而最後直接點燃了太子的怒火的,卻是信箋中那心思不明、膽大包天的內容——
“要誘曹國舅到北庭都護府去!?”太子驀地抬眼,眉眼銳利,聲音冰冷,“是誰給舅舅寫的這封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想殺了曹國舅麼?”
廣平侯含笑攤手:“我亦不知啊,殿下。”
他平靜地看著眼底已有殺意的太子,心中甚是平靜:哪裡來的藏頭露尾之輩,也想利用老子?
嗬嗬——那就彆怪老子掀翻你們的棋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