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哪還有方才那高座上不聲不響、漠然觀察世界的權謀怪物的模樣,他急急忙忙地一把跳下了椅子,拽起衣擺就往外跑去:“一弟,孤在這兒!”
什麼東西,大理寺的誰這麼不長眼!?他是嫌脖子上那玩意兒太礙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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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湛兮並不知道,他從十八和甄道藏的口中,已經直接三人成虎地變成了——“被抓進宮。”
“來,你有什麼花招,都給我使出來,老娘倒要看看,你那小嘴是能說出一朵花來,還是怎麼地!”曹穆之暴躁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盞都翻了天。
就連永明帝,都被曹穆之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他本來還很生氣湛兮居然在被不明智人的陰謀“引誘”之前,就自己生了要去北庭都護府的心的,但是此刻在曹穆之的盛怒之下,永明帝居然就沒那麼生氣了。
不僅如此,永明帝還衝湛兮無奈地搖了搖頭,滿臉的“愛莫能助”。
湛兮本來還對自家這個態度軟化了的姐夫有點期待的,小眼神亮晶晶,小表情可憐兮兮地將他望著。
結果見永明帝無能攤手,湛兮立刻收回了可憐可愛的表情,還不滿地衝永明帝撇了撇嘴,滿臉都是“姐夫,你好沒用哦!”
永明帝:“……”
永明帝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哎呀呀!這臭小子!看著怎麼讓人覺得手那麼癢癢呢!他是欠揍吧?是的吧?
曹穆之還在冷笑著數落湛兮,湛兮摸了摸鼻子,縮著脖子憨鵝似的站著,心中默念,沒關係沒關係,我的超級加輩很快就到了,我會贏的!我一定會贏的!
“你嘴裡在碎碎念念一些什麼東西?”曹穆之犀利地盯著湛兮的嘴,“大聲說出來,老娘聽著呢!”
“姐姐,素質、素質!咳咳咳~”湛兮乖巧地勸。
“這東西老娘今日還就是不要了,”曹穆之冷哼一聲,吩咐大宮女,“將本宮的馬鞭取來,今日不讓這臭小子屁股開花,我看他是能上天了!”
“啊!”外頭傳來了一皇子的慘叫聲,“阿娘,你不要打小舅舅啊!你彆打他!彆打他!有話好好說啊!你把我小舅舅打壞了那要怎麼辦!”
緊接著太子也急急忙忙地出聲:“這是出什麼事情了?怎地那麼嚴重?還請聽孤一言,曹國舅若有要去北庭都護府之意,也是被有心之人給哄騙了,此事斷不能全然怪他啊……”
場麵正亂得叫人頭疼時,未能等眾人反應過來,郭小福又匆匆來報:“報——輔國大將軍曹子爽、太師謝靈雲在外求見!”
永明帝和曹穆之對視了一眼,好家夥,這兩位來的那麼及時,肯定是金童子在搞鬼吧?!
曹穆之眉尾一挑,虎視眈眈地看向湛兮,卻不料就在此時,魚知樂又匆匆自殿外入。
魚知樂動作迅速地行禮,而後與永明帝、曹穆之道:“微臣有事要報,坊間那靜淑姑娘畫出了與她交接之人,正是平康坊錦簇布莊的掌櫃,目前尚不知那掌櫃的背後之人是誰……”
永明帝眼光一寒:“立即去拿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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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密林。
一圓領長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樹下焦慮地踱步,忽聽得馬蹄聲,他又驚又喜地回頭——
“呂校尉!”
來者騎在高頭大馬上,逆著陽光,看不出麵目。
中年男子卻不在意這些了,連忙將情況說了出來:“我、我如今該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來者沉聲問,“我不是告知了你,事情辦完了,你便立即乘船南下麼?”
“我如何能走得?”中年男子苦笑不已,“我妻兒都在京都……”
“那你今日尋我作甚?錢未給夠你麼!?”
中年男子舔了舔嘴唇,目光炯炯地逆著陽光仰視著那高大的男子:“消息傳出去之後的第三日,那靜淑姑娘她來店裡買布,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對。”
“我不知道她是否察覺到了什麼,還是我在什麼時候暴露了,但是我心裡非常不安,聽聞那靜淑姑娘善畫人像……”
呂校尉,看來我是非走不可的了,但是我妻兒……”中年男子目露哀求之色,動之以情道,“還請呂校尉您安排一下,讓我攜妻兒一塊兒南下吧!”
呂校尉卻不為所動,聲音冷漠:“你若是拖家帶口,如何能走得?”
“可、可我……”中年男子滿麵倉惶。
中年男子話未說完,又聽到這呂校尉陰沉地說:“你既然當初未能及時離京而去,那邊乾脆永遠留下吧!”
“什麼——呃!”中年男子隻覺一股劇痛自胸口傳來,他倉惶地低頭去看,卻見一把大刀,已穿胸而過。
一具滿目不可置信的屍體,失了生機,重重地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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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都護府,傅府。
“嫂嫂,你可在裡頭?”有一嬌俏、年輕的聲音在外響起,像是黃鸝在啼叫,清脆又可人。
葉紅梅眼中有厭惡之色一閃而過,然而等她起身,撩開門簾往外看去時,卻是滿臉的驚喜與即將要溢出來的笑意。
“鸝兒,你來啦?來來來,快快進來,”葉紅梅熱情招呼著那個梳著未出嫁的閨閣少女發型的女子,“你來得正好!你啊,可真是有福氣呢,前兩日,我那娘家弟弟,才送來了上好的茶葉,可就等你來給它賞賞臉!”
花抱香也笑盈盈和表嫂嫂葉紅梅執手。
兩人還沒聊幾句,花抱香就忍不住問:“嫂嫂,表哥可曾告訴你,大將軍何日啟程回北庭都護府來?”
葉紅梅聞言挑了挑眉,一臉的揶揄:“哎呦?我們家小黃鸝兒還會關心大將軍的行程呐?”
葉紅梅寵溺地笑著,伸手點了點花抱香的鼻尖:“你倒是同我說一說,你是想大將軍回來呀,還是想那大將軍身邊的折可克小將軍回來?嗯?”
花抱香被這話取笑得麵紅耳赤:“嫂嫂你又取笑我,哼,你再這樣,來日我可不來尋你了,我找旁人問消息去。”
“誒誒誒~我的好鸝兒啊,你可彆找旁人,你若是找旁人去,嫂嫂我不得要傷心死?”葉紅梅樂嗬嗬地笑著,“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約莫啊,就是這兩日啦!”
“不到開春,你可就能瞧見那折小將軍咯哈哈哈哈~”葉紅梅樂嗬嗬地笑了起來。
花抱香又羞又惱,站起來,嬌俏地跺了跺腳:“哼,嫂嫂你還是笑我,我可不要與你玩了,我回家去!”
“彆彆彆。”結果花抱香剛動,又被葉紅梅給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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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嫂嫂與表妹,聊了起來,沒一會兒,兩人又親親熱熱了。
葉紅梅笑盈盈地問花抱香:“你府中那心比天高的丫鬟,如今如何了?”
提到這個“丫鬟”,花抱香臉上的笑就淡了:“也就那樣吧,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神氣的,不就是會做幾塊豆腐麼?可笑,她居然還不肯給我大哥做通房,說什麼都不答應,擱那兒要死要活的。說實話,給我大哥做通房,她還不夠資格的,我大哥能看上她,分明是她不知道是哪個祖墳冒青煙了!”
葉紅梅麵上稱“是”,同仇敵愾道:“確實不識好歹,就沒見過這麼心比天高的小丫鬟。”
然而葉紅梅心中想的卻是——你們兄妹一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蠢笨,簡直比豬頭都蠢笨!
葉紅梅隻恨自己不是花抱香,未能投個好胎,生在高門之家,如若她是花抱香,她是絕對看不上那什麼折可克的,哼,那不過是個末流世家的小公子罷了!花抱香怎麼就瞧上了他呢?
她要是花抱香的話,她連她現在的丈夫都看不上,非得要五姓七宗的嫡出公子才配娶她!
也就是花抱香這兩兄妹,才這麼賤得慌,一個非要強迫小丫鬟給自己當通房,一個非要癡纏折可克,哪怕對方對她從未有過好臉色。
哦不,葉紅梅笑盈盈的,她還是說少了,她那好夫君,不也一樣賤得慌麼?他十年如一日地癡戀自己的好表妹呢,嗬嗬!
花抱香的表情淡淡:“那丫鬟也就是會寫一手奇奇怪怪、看不出風采的字,會釀口感不錯的豆腐罷了。”
“哦對了,這兩日她發燒了,燒糊塗了,嘴裡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什麼‘要能從邏輯手中接過按鈕,就應該按到它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