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獅醒躺在樸素的床塌上,身上壓著厚厚的棉被,她高燒不退已有多日,如今整個人都快燒糊塗了,臉紅得像從沸水中撈出來的鮮蝦一樣。
最難受的是,聞獅醒還咳嗽,每咳嗽一下,就感覺胸腔狠狠地收縮到了極致,壓迫得她胸背都在劇痛。
聞獅醒的思緒開始混亂,在“死了吧,讓我快點死”和“毀滅吧,這該死的封建社會”中反複橫跳。
最後,聞獅醒在極致的難受中,痛苦地張著嘴喘氣,發出了無聲的呐喊——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製裁我,而不是把我丟回古代來折磨我!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製裁我,而不是讓他們居高臨下地施舍我當一個通房的名分!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製裁我,而不是讓我從好端端一個“人”,變成了任人宰割、連反抗都是錯的奴隸!
蒼天啊,我究竟犯了什麼罪?
在答辯的時候打了個噴嚏的不敬師長的罪過嗎?
小時候哄騙了鄰家小妹妹三顆糖直接吃進肚子裡十幾年都不還回去的罪過嗎?
還是嬰兒時把床尿了一遍又一遍讓父母累死累活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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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獅子,你醒了?”有青年溫潤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緊接著是腳步聲,隨著腳步聲靠近的,是一股惡心刺鼻的中藥味。
聞獅醒恍恍惚惚地看著那人越走越近,心中沒有半點感激和欣喜,腦海中想的全部都是——
請把按下就能毀滅世界的按鈕給我吧!我一定按爆它!一定!我發誓!
花青鈺並不知道,聞獅醒滿腦子都是毀滅世界的念頭,他隻知道聞獅醒好不容易醒過來了,他難掩高興地捧著藥湯上前,溫和勸道:“小獅子,來,快把藥喝了,喝了藥你很快就會退燒了,你會好起來的。”
聞獅醒沒理他,大腦渾渾噩噩的她,嘴裡嘟嘟囔囔地在說著什麼話。
花青鈺聽不清,便放下了瓷碗,低頭靠近:“小獅子,你在說什麼?”
“按爆它!按爆它!按到它冒煙!富強民主文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讓我回去吧讓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答辯!奇變偶不變,小雞燉蘑菇……喝什麼藥?我用不著喝藥,我不要喝藥,小病我就治,大病我就死!”
前頭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花青鈺完完全全聽不懂,但是最後那一句“大病我就死”他聽懂了。
花青鈺不由得悲從中來:“你就這麼不願意與我在一起麼?我知道你不願當一個小小的通房,可我分明已經求了阿娘答應抬你做妾了啊!”
“待我娶了正妻,我便到皇都科舉,留任外地,屆時在府外另外為你添置一座宅邸,你便不用服侍主母,那兒便是你我的家……”
“主母生下麒麟兒後,我定允你有個孩子,這也不行麼?那你還要我如何呢?”花青鈺說著就萬般無奈,“你難道還想當我正妻,可是你明知道的,這不可能。”
聞獅醒睜著一雙大眼睛,囁嚅著嘴唇,仿佛在掙紮地說著什麼話。
花青鈺聽不到,又低頭湊近她:“小獅子,你在說什麼。”
恍恍惚惚的聞獅醒憋著一口氣,終於用了最大的力氣出聲:“——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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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郊外密林。
“少卿大人,找到那掌櫃的了!”
方才宮中氣氛詭異,曹大將軍、謝太師、太子、二皇子、曹國舅與帝王夫婦齊聚一堂,魚知樂借了那妓館的靜淑姑娘提供的線索,匆忙離宮而去。
靜淑姑娘說,那個秘密與她接頭的人雖然多有遮掩,但是她敏銳又聰明,恰好發現了對方的馬腳,篤定那人是平康坊錦簇布莊的掌櫃。
於是魚知樂奉皇令,馬不停蹄地來捉拿這掌櫃的。
可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卻是現下的情況:掌櫃的人不在平康坊錦簇布莊,掌櫃的屍在京郊密林。
魚知樂似是感慨一般,繞著這屍體轉了一圈:“好典型的殺人滅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