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能認識他呀?我來自千年後,他是現在大雍朝的大詩人。”
“我知道他,那是因為……”
“因為他在後世很有名麼?”湛兮問。
“對對對,你說的對!小國舅你真的好聰明啊!”聞獅醒興奮極了,兩隻眼睛亮得會發光,“沒錯,這位日召公子他在後世超級出名,啊不對,他何止是有名啊……”
“他被稱為大雍朝的瑰寶,乃至於整個民族詩壇的曆史長河中,光芒萬丈的,永恒的珍珠!”
“因為他活了很久,他的人生經曆了小半個大雍朝,他的詩被稱為大雍朝的“史詩”,因為他是大雍朝由鼎盛時期轉向衰敗的完整曆史的記錄人。”
“他前半生的詩都在謳歌大雍那氣勢磅礴、生機勃勃的萬裡山河,後人從他這些詩歌中,能看到大雍朝的鼎盛繁榮,並心生向往。而他到了暮年,寫的就全部都是大廈傾覆之下,可憐的百姓了……”
聞獅醒巴拉巴拉了一通之後猛地驚醒了,她驟然抬頭看湛兮的動作猛烈到差點要傷到自己的脊椎:“那什麼……我剛剛是不是說了由盛轉衰四個字?”
湛兮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淡然自若地給自己夾了一塊肉。
聞獅醒卻不敢吃了,憨鵝一樣縮了縮脖子。
“繼續吃,”湛兮招呼她,“你要用腦子,多吃點肉。”
聞獅醒拿著拿著筷子的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小國舅,你怎麼總是那麼淡定啊,那什麼……你都不問一問的嗎?”
湛兮問:“你覺得,我有什麼要問的呢?”
“就是由盛轉衰啊!你不會很生氣嗎?難道在你的心裡,大雍朝不應該是千秋萬代的嗎?”
聞獅醒真的是一個清(愚)澈(蠢)的大學生,像一頭好奇心爆棚,在危險邊緣躍躍欲試的傻麅子一樣,對著湛兮,有啥說啥。
比起旁人表示要效忠的時候,說的那些剖心剖肝的話,聞獅醒才是真正的對湛兮毫無保留、毫無隱瞞。
“沒有王朝能夠千秋萬代,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盛極而衰是萬事萬物顛撲不破的真理。”湛兮淡然地說,“至於所謂的大雍朝的由盛轉衰……那是你所熟知的曆史罷了。”
“啊?”聞獅醒給自己塞了滿口餅子,傻呆呆的,“這是什麼意思?”
湛兮笑盈盈地問:“你所熟知的曆史中,你知道我嗎?要是你知道的話,我是如曆史所寫的那般模樣麼?”
聞獅醒其實不太記得“大雍朝的曹國舅”這個人,但是她知道一點那部很火熱的,據說很貼合正史的曆史同人劇中,曹國舅此人……全是毒點。
和現在在聞獅醒的眼中,千好萬好,宛如神明的曹國舅,不能說是不相似……應該說這都不是一個物種吧!?
聞獅醒猛地搖頭:“不一樣,你和曆史中的模樣不一樣!”
甚至因為太過“不一樣”,聞獅醒已經有點懷疑曆史中被稱為——
“千古一帝”
“唯一的缺點就是命短”
“再活一十年,世家死翹翹!”
“多活二十年,大雍國祚再延三百年!”
的那個……
下一個皇帝,他真的,像曆史中說的那麼好嗎?
如果是的話,那他為什麼下令將曹國舅五馬分屍?!
他真的是“功蓋大雍二十帝”的話,為什麼要傷害那麼好的曹國舅!?
老實說,這一切,都在顛覆聞獅醒腦海中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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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我和你所知道的曆史中的‘我’,是不一樣的?”
“若是如此,那是不是就說明,你所知道的曆史,或許不是全然等同於如今的現實的。”
湛兮微微一笑:“而且,對於我而言,未來未來,便是還未曾來,所以萬事皆有可能。”
“而且,你自己,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麼?畢竟你所見的曆史中,並沒有你自己的出現。”
“但是現在,你卻出現在了這裡,而在將來,你一定能成就一番功名,不辜負你的畢生所學。這——就說明,曆史是可變的!”
“所以,我不必要為你所見的曆史而感到憂心,因為它還未來,而我還能掌握它。”湛兮那雙笑意滿滿的眼睛,像是一捧溫柔的清泉。
“你也不必擔憂自己會說錯話。想起什麼,覺得我需要知道,便都可以告訴我。”
湛兮感慨著,“來到這個世界,很辛苦吧?如讓我回到夏朝,想必也不會比你容易……所以,至少在我的麵前,你可以全然放鬆,不必拘謹。”
聞獅醒看著湛兮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身後肉眼所不能見的萬丈光芒。
她不禁激動了起來,為他所說的——“你一定能成就一番功名,不辜負你的畢生所學。”
為他說的——“來到這個世界,很辛苦吧?”
為他對一個現代之人,毫無保留地接納與信任,為他如山一般高大、如淵一般深邃的心胸,與對她的認可、理解。
她決定了!聞獅醒用力地握了握拳頭,淚水在眼眶打轉,眼神卻無比堅定,她決定了——
她要儘全力,去改變曹國舅的結局!
(守護最好的小國舅就由我開始!!!)
“小國舅,你說的對!你真的太好了!”聞獅醒放鬆了下來,看湛兮的眼睛,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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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獅醒緩過來後,就又能態度正常地和湛兮聊天了:“鄭元照……我是說日召公子,這個家夥真的很長命,據說他死的時候,都快有一百一十歲了。”
“所以我們有空的話,不妨找他探討探討……長壽秘訣!”聞獅醒笑得像是一隻偷雞的黃鼠狼。
“好啊。”湛兮輕快地答應了她,心中想的是:這家夥能活那麼長,純粹是因為前期萬事不理吧?無掛礙,無憂慮,自然輕鬆愜意。
“哦對,還有今天那個叫千鶴公子的,他好腹黑呀!日召公子問他要不要攔著你打那個惡心人的花家公子的時候,他笑眯眯地說讓你再打一會兒,那花公子很欠打……”
聞獅醒簡直就像是小學生給家長打小報告:“而且,他笑起來的時候,特彆特彆有病嬌感……和軍師一點都不一樣!”
“病嬌感?”湛兮皺了皺眉,難不成這是一個白切黑,“怎麼和軍師不一樣了?他是軍師唯一的弟子,還是軍師的侄子,按理說,應當很相似才對。”
聞獅醒居然歎了一口氣,說:“軍師啊……軍師那都不是病嬌感了,他是病危感啊!”
湛兮差點被嗆到:“你形容得很好,下次……下次也能形容,但不能在當事人麵前形容,告訴我就行了。”
吃瓜人哪裡少得了聞獅醒這種能吐梗的,有瘋趣的現代靈魂?
聞獅醒縮了縮脖子,心虛到眼神亂瞟:“好的,我在外麵都會閉嘴的。”
說起軍師那病歪歪的身體,湛兮就想起了今日永明帝和曹穆之給他寫的信。
不若……讓禦醫給軍師看一看?
雖說前些年他老爹曹子爽,沒少寫信讓皇都派禦醫過來,但這一位被永明帝和曹穆之派來照顧他的,本領應該還算是拔尖的吧?
說實話,按常理的話,這些有本領的禦醫都給看過了,軍師不至於還這麼病歪歪的啊……
湛兮的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難道說,這其中……也有什麼是被忽略掉的東西麼?
若果真如此的話,他可得自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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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之後,聞獅醒回自己的房裡,抓緊時間繼續奮筆疾書,而湛兮則回了書房,拆看剩下的信箋。
湛兮拆到了姚鵬舉的信,信中說聖人似乎有意安排他去大理寺。
這個倒也符合湛兮的猜想,畢竟當初他和永明帝商量的,就是讓姚鵬舉有機會去六部的各個部門都打轉一圈,熟悉熟悉整個中央官僚的運作細節,之後再打發他到下麵去積累經驗。
一個人隻有給他足夠的看世界的窗口,他看到的世界才能夠更加的全麵,他所磨礪的經驗才能成就更強大、更能實乾的他自己。
有了這番基礎,日後姚鵬舉若為百官之首,想必下邊能糊弄他的人……就幾乎沒有了。
不說這個,就算隻是他要辦事,也能輕而易舉地拿捏住各部的關竅,不至於因為地位、眼界不夠而被高階官場玩家把玩。
而在姚鵬舉重返官場之前,他在湛兮的安排下就與工部的交往頗深,工部內裡的的運作,想必姚鵬舉已是極為清楚的了,所以工部他就沒有必要再進去了。
而大理寺則不同,想必永明帝會說少卿魚知樂離開去休假,或者回老家探親去了,恰好有了空缺,就把姚鵬舉丟進去,填補給年事已高的大理寺卿,替大理寺卿跑跑腿,打打下手什麼的,也足以讓姚鵬舉了解大理寺並受益頗多了。
湛兮還拆到了他大伯母和表姐的信,都是叮囑他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的,表姐另外表示還有做什麼夢,會及時給他寫信。
後麵又拆到了江離的信,這一封信大概是內容最少的信了,信裡隻有一句話。
江離在信中問湛兮——你到北庭都護府了嗎?
湛兮:“……”
我尋思著咱兩也不是玩飛信啥的實時通話,你這話問的……讓人摸不著頭腦啊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