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示意了一下一個神策軍,對方領命上前去敲門了。
矜貴的少年就騎在自己的棗紅色小馬駒上,抱臂等著。
他不下馬,態度傲慢。
但那又如何?本來不請自來的,就不是什麼善客。
他也不打算當一個善客。
他是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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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的人以為他們可以對秦家出手,畢竟秦家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小門小戶,殺雞儆猴一般,殺了就殺了唄。
傅家難道說,還要因為這種小事與他唐家反目嗎?不能吧?
按照唐家主的想法,是不會出大錯的,前提是——湛兮當時埋下的雷,確實隻是秦家,這一個依附於傅家的姻親花家的小門小戶的話。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唐家主……還是太小瞧了湛兮這一個十三歲的小少年。
他怎麼可能,僅僅隻是埋下秦家,這麼一個無足痛癢的小雷呢?
他在之前就在拿花家開刷了呀,這秦家隻不過是一道他發起衝鋒號的開胃小菜罷了。
湛兮是打了一個時間差的,他和傅家二房夫人花滿枝,在流雲布莊中所發生的“矛盾”還沒有鬨到明麵上來。
若能知道這消息,再結合湛兮前邊那麼不給花家大少爺花青鈺臉麵,唐家主想必是不敢那麼自信的。
但是世界上沒有如果,他已經入局了。
就在今日,唐大少就現場炮製出了訴狀——
被潛藏在了秦家田地中的佃戶,實則是有正經戶籍的良民,如今蒼天有眼,這些人千難萬難地逃了出來,又遇見了好心的唐大少願意為他們主持公道。
衙門的官吏反應極為迅速,核驗過各類證據確定無遺漏後,當即就帶了捕快,與唐大少的人馬一塊兒趕往秦家。
要做什麼?
當然是:抄家,並重新丈量他家的田地,以及重新計算他家的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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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都護府,傅府。
傅家主正與兒子傅檜柏,商量如今令他們頗感頭疼的事情。
不是其他的事兒,還是那該死的皇都過來的,曹大將軍他那煩死人的兒子,曹國舅惹出來的事。
“父親,我可還要去花家看望一下表弟?”傅檜柏問。
如今花青鈺似乎徹底令花家主失望了,身為花家的嫡長子,他已經閉門思過(雪藏)了好幾日。
可怕的不是閉門思過,可怕的是下達閉門思過的人——花家主,在下達這條命令的時候,根本沒有明確這個懲罰的時間期限。
沒有時間期限,就說明……可能是永遠。
花青鈺完了!
他再不想想辦法的話,他就真的完了!
傅檜柏昨日還看見,花家主攜了嫡次子和三子去馬場騎馬……怎麼看都一副要重點栽培的模樣。
按照傅家主的意思吧,兒子是不必專門走這一趟的了。
因為以他本人的果決性情出發的話,傅檜柏要和花青鈺一樣為了個女人,“執迷不悟”……那他絕對是注定要被廢掉了。
就是不知道花家主有沒有自己那麼冷酷,或許他還是會舍不得二十幾年的栽培,最後會給花青鈺一個機會?
傅家主沉吟著:“罷了,你去一趟也好。”
畢竟他傅家長子傅檜柏,在外所樹立的形象一貫是重情重義的,完美的世家子弟。
對待朋友、同袍尚且要重情重義,對待自家表弟,又怎能在其如此落寞,甚至要被家族厭棄的時候,反而走得遠遠的呢?
若是不在意花青鈺的落魄,走近一些的話,或許不僅不會被詬病,反而能踩著那花青鈺的名聲,成全自己的重情重義、值得托付和信賴的君子人設。
傅家主同意了傅檜柏走這麼一趟,傅檜柏也很高興,他沒什麼表情,但是眼睛卻亮了一亮。
哪怕是這樣的細節,也躲不過傅家主的眼睛。
看見傅檜柏高興的模樣,傅家主還皺了皺眉說:“他雖是你表弟,但花家想必很快就要找你另一個表弟繼承家族了,都是你表弟,你不必厚此薄彼啊。”
傅家主居然還是當真以為自家兒子,是有些重情重意在身上的,對那花青鈺多少也有點感情,畢竟十幾年的表兄弟了。
然而隻怕傅家主不知道的是,傅檜柏真正高興的,並不是父親允許了自己去看望表弟,而是他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到花家去——去看一看表妹。
“那無法無天胡作非為的小國舅……”傅家主的話沒有說完,緊皺著眉頭,如鷹隼一般的眼睛裡麵寒光閃閃。
說到了正事,傅檜柏便立刻收斂了神情,不敢露出絲毫自己為情網所困的模樣。
“他應該慶幸的,他不是曹氏的好繼承人……”傅家主感慨著,“這小國舅的肩膀太過瘦弱,扛不起偌大的曹氏。”
“他若是瀟瀟瀟灑灑地在皇都那邊當他的小國舅,我倒對他沒什麼興趣,”傅家主說,“然而他偏偏要跑到這北庭都護府來撒野……”
餘下的話,傅家主沒有說完,隻是有些陰沉地轉了話題:“但願這小子隻是見了花家那丫鬟貌美,就起了些年少慕艾的心思,才有了那日的那場爭端吧!”
若是不然,他必然是不會客氣的!傅家主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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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檜柏以為事情已經商討完,準備告退的時候,傅家主忽然開口:“大郎,我聽說你媳婦,吩咐你弟弟去暗殺那個花家的小丫鬟?”
傅檜柏心下一凜,此事他並不知曉!
但是……該如何與父親分說呢?傅檜柏的腦筋急轉。
然而沒等傅檜柏想出一個完美的說法來,傅家主就直接說:“我叫你弟弟不必理會此事。”
傅檜柏咬了咬牙,該死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
青年恭敬地垂著頭:“一切聽從父親安排。”
傅家主歎了一口氣:“你媳婦是個能辦事的,就是這女人家,還是太過小心謹慎了一些……罷了,最重要的,還是她未將此事告知你,卻直接吩咐你弟弟出手了。”
聽到此處,傅檜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囁嚅,卻說不出話來。
傅家主又說道:“你是知道的,你弟弟現在身份還不是很方便,能不勞煩他的,你們夫妻二人,就儘量不要讓他出手,他是我們的殺手鐧啊……殺雞焉用牛刀呢?”
“孩兒知錯了!”傅檜柏還能怎麼辦,隻能忍氣吞聲地將一切都自己攬下來。
傅家主見兒子恭順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說:“事情說開了就好,你弟弟也是毛頭小子,容易衝動,他敬重你們夫妻二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了,我也教訓了他了……”
“他那日還遇上了那姓折的,你若時機得宜,還得配合你弟弟再演一場戲……”
說著說著,傅家主就皺起了眉頭:“這一次,隻怕你是要受點小傷的。
“苦肉之計,不流點血,可不好糊弄人啊。”傅家主語重心長地說。
傅檜柏捅死葉紅梅的心都有了,麵上卻還是一片冷靜地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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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傅家主說什麼,傅檜柏都是恭敬而順從的。
傅家主於是滿意了,正準備讓傅檜柏退下,卻聽得外邊傳來了女人撒潑的哭喊聲,還有青年男子厲聲的嗬斥。
“你今日究竟在發什麼瘋啊!還不快隨我回去!”傅杉柏簡直無法理解,他伸手要去抓花滿枝,卻被花滿枝避了開來。
花滿枝委屈至極地哭著喊著:“大伯!大伯!你在裡頭嗎大伯?侄媳兒再如何不堪,也是入了這傅家的大門的啊!侄媳兒在外頭受了欺淩,還請大伯為我做主!”
“你夠了!”傅杉柏覺得自己的臉麵都沒了,他臉色鐵青成一片,“跟我走!”
“你彆拉我,你這沒出息的,自己妻子在外受了欺負,你不替我出氣,還不許我找長輩告狀麼?”
花滿枝胡攪蠻纏地甩開傅杉柏拉自己的手,又哭又鬨:“那曹國舅,欺負的是我花滿枝,但是我花滿枝卻是傅家八抬大轎娶了回去的夫人,焉知那小國舅不是故意通過欺辱我,來打傅家的臉麵!”
女人的哭聲實在是吵鬨又尖銳,傅家主本來還想讓傅檜柏出去看看就得了,但是偏偏花滿枝直接喊的是“大伯”。
無奈之下,傅家主忍住了不耐煩,走了出去:“二郎,你媳婦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世家大族,哪怕人是你喊出來的,人家也不會問你有什麼事,而是問你丈夫:你媳婦怎麼了?(你媳婦發什麼瘋,你還不把人拉回去?)
花滿枝不等傅杉柏開口,自己就哭哭啼啼,抽抽噎噎,但語速極快,還邏輯清晰地把那一日流雲布莊上的事情說清楚了。
傅家主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了。
花滿枝是如何嫁入傅家來的,誰都清楚。花滿枝的處境,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這位侄媳兒沒少受她婆婆手底下那些掌櫃的刁難,傅家主作為一家之主,多多少少聽見過一些風聲。
但是傅家主的弟弟去的早,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插手插到了弟弟家中的婆媳矛盾裡頭吧?
但是今日這事,花滿枝隻口未提婆婆那些嫁妝店鋪的管事對自己的為難,隻說那曹國舅對她的羞辱。
“眾目睽睽之下,”花滿枝哭得抽抽噎噎,滿臉通紅,“他潑了侄媳兒一身茶水!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傅杉柏的臉色已經是一片鐵青了,正準備行禮,要把妻子拉走。
卻見花滿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大聲嚷嚷:“外人如此欺辱我,你卻叫我忍氣吞聲,你將大伯的臉麵,我們傅家的臉麵置於何地!”
傅家主:“……”
小國舅可以為了“女色”,和花家大少爺花青鈺鬨不愉快,但不能欺負到他傅家的頭上來。
哪怕花滿枝是傅家的出氣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