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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招手,讓身後那個管事上前和劉家主交接。
這管事,是湛兮當初從大伯母手中接到“任務”之後,就要求八方聽雨樓安排的,管事還帶著六個小夥計,都是算賬的好手。
管事上前向劉家主行了個禮,自我介紹了姓莫,旁的沒說,態度很是友好,但說出來的話就不友好了:“這份單子,是曹大夫人所列,其父兄資產,俱在其上,請劉大人一觀,可有錯漏之處?”
“這一份,是我等精算了大房劉太爺與其子逝世後,二房接手資產的這些年來的,經營所得的利潤大致如下……”
說到此處,劉家主的夫人竟然尖叫了起來,罵道:“欺人太甚!雖說產業是大伯所購得,這些年來卻是我等在苦心孤詣地經營,豈能將所有經營所的利潤皆給你!?”
湛兮不冷不熱地瞥了她一眼:“那就給你們一份替東家經營商鋪的掌櫃的,該得的銀兩。”
那夫人見湛兮能說理,還要再鬨,放大自己的“經營”之功,卻不料湛兮話鋒一轉:“但是爾等這些年來,吃的住的,都是大房的,莫管事,給他們算清楚一點!”
眾人臉色煞白成一片。
劉家主的夫人退下了,三房的夫人又準備開口,卻再一次被湛兮打斷。
“誰再給小爺逼逼賴賴那麼多,我就要讓誰永遠都說不了話!”
這句話一出,那群芝麻膽子的憨鵝,又瑟瑟發抖地往後退了。
湛兮都看膩了他們的模樣,男的不少,但是除了劉家主,一個兩個的,都使喚夫人出馬。
劉家主哪裡不知道如今的情況呢,他們是待宰的豬羊,而這曹國舅,是持刀的屠夫。
好好配合,他們隻不過是可能會失去所有的銀錢,一大家子一塊兒露宿街頭罷了。
若是不配合,那一大家子估摸著也能整整齊齊地躺亂葬崗上。
劉家主長歎一聲,不再懷有任何僥幸,向湛兮行了個大禮,再站起身來後,他的肩膀都似乎塌了很多。
“就如信中所言吧,三日之內,我會與這位莫管事交接清楚的。”
這話一出,劉氏眾人紛紛悲哭出聲。
湛兮被他們膩歪得不行:“吃大房的穿大房的,理所當然。薄待大房的孫女,鳩占鵲巢喊她‘客兒’,也不見羞愧。如今我要討回本來就不屬於你們的東西,你們倒是悲哭了起來……”
“誰再哭,我就讓他這輩子都哭不出聲來!”
小國舅的霸道與蠻橫,可見一斑啊……此話一出,憨鵝們連哭都不敢了,一個憋得滿麵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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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懾住了全場,湛兮就滿意了。
他全然是個壞心眼的,一點兒都見不到人家的苦難,非要把當年“客兒”表姐遭受過的,都加倍討回來。
瞧,湛兮還拍著莫管事,說:“你仔細點,一件屬於大房的金銀首飾,都不許他們拿走!”
莫管事滿麵肅穆:“是!”
今日的這一切,對於劉姑娘而言,不啻於的天翻地覆。
劉姑娘一個失力,跌到在地,她親娘哀嚎著抱緊了她,卻不敢說些怨天尤人之語,隻怕觸怒了那曹國舅,他會當真殺了他們的!
劉姑娘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她想不透啊!她想不通……
劉姑娘竟哭著連爬帶滾地向湛兮爬去,口中質問道:“國舅爺為何獨獨對堂姐好?堂姐是劉家女,難道我不姓劉麼?我們都是……”
“你怎麼能和她比?”湛兮冷漠地俯視著這個姑娘,“她阿翁是我阿翁的裨將,她阿耶在我大伯帳下聽令,她親姑母是我大伯的正妻。他們用戰功,為自己的後嗣掙得了榮耀與富貴。”
“可是你瞧瞧你的阿翁,你的父兄,他們在做什麼?”
“你不過是隨著你的父親,在彆人的米缸裡當蟲子,蹭吃蹭喝的罷了,你怎麼好意思要和米缸的主人一較高下!”
湛兮本不必對一個小姑娘如此惡劣,但這位小姑娘年紀小小,壞心卻大,劉如英未出嫁時,她對劉如英可不是“惡劣”兩字能夠說清楚的。
當然,劉如英沒有要求湛兮報複這姑娘,也沒有提起過這些往事,但是劉麥芒和湛兮是何等敏銳之人,她就是神色不對勁,他們也能輕而易舉地推測到曾經發生過什麼。
劉姑娘崩潰了,她嘶吼著問:“那我要如何呢?您方才還將我的未婚夫打傷了……我又該怎麼辦呢?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你但凡對我表姐友好一些,今日也不必如此問我。”湛兮麵無表情地說。
“至於你那未婚夫,他若無半點攀扯曹家的意思,那我隨便你嫁豬嫁狗,嫁雞嫁鴨。”
“但是醜話說在前頭,他若是有半點想要和曹家攀扯的意思,那我何時發現,何時就是他的死期!”
劉姑娘失聲痛哭,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未婚夫是衝著劉家和曹家的聯係,以及她的嫁妝來的。
可現在,小國舅不許他們有任何的攀扯。而她的嫁妝……她娘那麼多年,小心謹慎從堂姐的嫁妝中挪過來的,恐怕都保不住了吧?
“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又該怎麼辦呢?”
湛兮挑眉,風輕雲淡地說:“為今之計,隻有下回投胎的時候擦亮眼睛可解了。”
“噗哈哈哈哈……”蔡老板為湛兮的說法,笑得樂不可支。
湛兮拍了拍他:“走,出去吃個飯,下午去那吳家活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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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劉家,湛兮多少還是有一二分客氣的。
對吳家,湛兮不僅沒有一二分的客氣,還平添七八分的火氣。
去劉家的時候,湛兮還叫人敲門呢。
到了吳家,湛兮直接叫人砸門。
蔡老板大叫:“我來,讓我來!”
“可大家準備的工具是斧頭……”
“砰!”蔡老板已經搶過了一個神策軍的斧頭,狠狠地砍在那朱門上了。
萬子北無語凝噎:“他這麼不講究的嗎?他不是用劍的?這麼連斧頭也……”
湛兮眨了眨眼,深沉道:“心中有劍,落葉飛花,皆可為劍,斧頭亦然!蔡老板這是已經進入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了啊!”
萬子北:“您彆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他舞劍的時候還能說一聲瀟灑,砸斧頭的時候就和街頭小混混沒啥區彆了。”
湛兮“噗嗤”一下笑出來:“蔡老板看著像是被憋壞了。”你看他,多像一條撒歡的狗子啊~
下一瞬,那偌大的朱門不堪重負了。
兩扇厚重的大門,竟然發出了沉悶之聲,緩緩向後倒去。
“轟隆”一聲,濺起一片塵土。
透過沒門了的大門處,湛兮這群人,與裡頭那群匆匆趕來的人,來了個麵對麵。
此時,這吳家大門附近,已經圍滿了看熱鬨的老百姓。
老百姓們買菜的不買了,打酒的也不打了,就站在原地,露出了吃瓜群眾“八卦”的眼睛,瘋狂地來回瞅瞅湛兮這群人,和吳宅中的那群人。
吳家的眾人終於反應過來了,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大喝出聲:“何人在此放肆!?竟敢打砸我吳府大門!來人啊,將他們拿下,扭送官府……”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湛兮就歎了一口氣,然後把萬子北拉過來。
在吃瓜群眾驚詫的眼神中,湛兮把萬子北身上的明光甲敲得邦邦響:“喂!對麵的那群傻子,狗叫之前,能不能把狗眼擦亮點!”
這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反應過來了,無他,實在是大雍朝神策軍們的待遇太好了!
這一套明光甲,就是他們獨有的款式和設計,有眼光的人,一看就知道。
而且小老百姓雖然認不出特彆的盔甲和製式,但是看湛兮敲得那麼響亮,而萬子北除了一臉的尷尬,並無其他反應。
嗯,好盔甲,這群人來頭一定很大!
“來頭肯定大啦!”吃瓜群眾也是群眾,群眾的眼睛就是最雪亮的,“這是小國舅啊!皇都來的那個,曹大將軍的兒子!”
“他身後的,那是神策軍!聽說是聖人專門派來保護他的,隻聽他一個人的,連曹大將軍的話都不聽的咧。”
那群原本在吳家主的嗬令之下,如狼似虎準備衝上來的家丁瞬間沒了動靜,一個兩個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湛兮勾了勾唇,冷笑了一聲:“來拿下我們?吳家主,你準備用什麼來拿下我們啊?拿頭嗎!”
吳家主肥碩的臉皮抽了一抽,他咬牙忍住了怒氣,匆忙上前行禮:“不知道國舅爺今日到訪吳家,我等有失遠迎了,隻是不知國舅爺為何而來,竟如此不講理……”
“哦?你不知道我為何而來啊?”湛兮嘻嘻一笑,拍了拍萬子北。
萬子北是一個成熟的猛男了,安排他做的事情,他一貫非常穩妥。
這不,湛兮剛拍了一下他,他即刻從下屬的手中接過了一個簡易粗糙的擴音喇叭,先氣沉丹田,再大聲喊道:“小癟三,吹得歡;花言騙得姑娘嫁;姑娘嫁,入狼窩;白日糠咽菜,晚上喝涼水,吃不飽來穿不暖,還要挨那惡婆婆打……”
等萬子北把這湛兮現編的粗製濫造的童謠(劉如英的故事)喊完,圍觀群眾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著吳家眾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而湛兮微微一笑:“好心奉勸諸位,嫁姑娘還得擦亮眼睛,不然就得像我們似的,找了個表麵光鮮的親家。和離了還得我親自上門討要嫁妝!”
吳家主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就要主動提歸還嫁妝的事情。
卻不料湛兮招呼剛放下了斧頭的蔡老板:“你漏了,怎麼辦事那麼不細心,把他的牌匾給我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