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名牌也隻能麻煩你和軍師了,將名牌發回各處軍隊,告知他們此事還有那些尚且能辨認的屍骨的特征……”
湛兮在儘最大可能地想要辨認出他們的身份,新鮮的屍骨被辨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但是那些已經化作了陳好口中的“臟臭的、稀碎的顆粒狀殘片”,已經被胡亂地掃做了一堆,根本無從辨認。
這種情況,就唯有就地在北庭安葬,倒是可以讓他們所屬的軍隊通知到家裡,若是親人放不下,還能向著北庭的方向遙祭一番。
雲生月狼狽地看著手中臟汙的名牌:“我不明白,為何、為何……”
湛兮沉默了一下,說:“大概是因為,這種‘偷重傷的將士’的方式,是最簡單便捷的。”
那邊的陳好點頭:“就是這樣的,小國舅說的沒有錯。”
引氣鍛體的練武之人的血肉,和普通人的血肉是不一樣的。
普通人的血肉當然也能培養出腐肉金骨,但是想當然的,效果會差很多。
而服用腐肉金骨做出來的藥丸壓製子蠱,壓製的效果會越來越差,中蠱之人會越來越需要更好的腐肉金骨,那就得用更高級的血肉。
最高級的血肉就是陳好這等被費儘心思、折損數十人才勉強培育出來的藥人,但是那時候他師姐估計以為他死了,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找那些武藝高強之人。
雖說這位師姐的武功也不錯,有預謀地截殺一兩個武林高手也不難,但是那要耗費的心神就太多了,還要嚴密的籌謀。
而直接利用自己的功法,趁著混亂,在戰場上偷重傷的戰士就不一樣了!
很多中層戰士武藝高強,還因為常常上戰場,容易深受重傷,混亂之際以她的武力值想要偷走無力反抗的戰士,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這樣的辦法,簡單方便又快捷,還不耗費心神。
屍山血海中,少一兩個半死不活的,大家夥一時半會也發現不了,就算後期發現了,大概也就找幾下就罷了,畢竟這幾萬人、十幾萬人打起來,少幾個人真的很稀疏平常。
而很多不負責任的軍隊,甚至會任由將士們的白骨露於野,安葬也是一件大工程呢,隻要不是會引發瘟疫的程度,大家夥欺上瞞下,糊弄糊弄什麼的,都已經是絕活啦。
至於將士們的名牌,活著的時候名牌便於管理他們,他們死後……這名牌還有沒有作用,就看他們效命大將軍的人品了。
……
種種現實情況疊加之下,趁亂偷半死不活的重傷將士,還真是最簡單最有效最方便的辦法。
講真的,要不是師姐頭都被燒沒了,陳好都想當麵誇她一句“好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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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陳好還沒給大家說,他的好師姐腦子不太正常,就見不得人好不說,還很喜歡挑釁各種強大的存在,這種挑釁行為會讓她很興奮。
比如挑釁那個老頭,比如明晃晃地偷走威武的軍隊中的傷員。
陳好沒說,也是因為不必說,那晦氣的東西,早死早超生,嘖!
“她昨夜裡看見我,是十分驚喜的……”陳好詭異地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她大概沒想到,我會先下手為強吧?”
沒錯,陳好知道,他的好師姐確定他沒死後,真的是高興極了。
因為她找到了培育腐肉金骨的絕頂肉料,她當即就想把陳好掠走,但是看看那都護府的馬車,她又擔心打草驚蛇,於是她懷柔地和陳好追憶了一番往昔歲月。
她或許是想要放鬆陳好的警惕心,好從長計議的。
但是大概那老頭真的是養不出什麼偉光正的孩子的,陳好的師姐陰險狡詐,他也不遑多讓。
當天夜裡就瘋狂邀請湛兮去殺他師姐,還保險起見要求“一個時辰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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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在原地打量了一下,確定沒自己什麼事後,他就往外走。
他是在洞口不遠處找到折可克的。
此時的折可克正隨意找了一棵樹,半躺在上邊,垂著一條健壯修長的腿,嘴裡邊還隨便叼著一根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嫩草。
“你怎麼這麼能偷閒。”湛兮也爬上了樹。
“主要是也沒我什麼事兒,而且……那洞穴總給我一種不適感,所以我就提前出來了。”
折可克坐了起來,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就把湛兮插著胳肢窩抬了起來。
湛兮:“……”哦豁,都忘記自己這身形站在這些家夥麵前,還是個徹徹底底的小孩了。
折可克把湛兮放自己的腿上坐著。
湛兮晃了晃自己的兩條腿:“折可克,你腿都要比這樹乾都要更粗,你居然如此折磨這棵嬌弱的小樹。”
“彆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折可克傲嬌地輕哼了一聲,“小金童,不是哥哥說你,你甭天天偷懶,好好練一練。這肌肉,你也能有!”
“那還是算了吧!”湛兮問他,“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那山洞給你什麼感覺了?”
折可克搖了搖頭:“說不清道不明,總歸是不舒服。”
湛兮沉默了一下,罷了,不問他了。
然而明明已經聰穎地能通過蛛絲馬跡便將一切都猜測得差不多,明明已經替他規避了那必死的劫數,可湛兮卻依然忍不住回頭看了折可克一眼。
年輕的將領闔著雙目,姿勢恣意地靠在樹乾上,他像是一頭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卻依然有著最頂級的爆發力的猛虎。
早晨的清風吹得他的發徐徐在一側飛舞,樹影與日光的斑駁交織在他的臉上,那本便英俊逼人的五官,更顯輪廓銳利,如同一把意氣風發的、寒芒大作的出鞘之劍。
湛兮拍了拍折可克的大腿。
折可克睜眼看他:“怎麼了小金童?”
湛兮看著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最終隻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