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月英他們忙活了好幾日, 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夜,對那處易守難攻的山寨發起了合而為之的奇襲。
山匪能占山為王,橫行霸道那麼久, 也是有點本事的。
不過樊月英可不是什麼會小瞧對手的愣頭青, 夜間議事的時候, 湛兮看著她,年輕英氣的麵容上,呈現出來的卻是一種激流沉澱後的穩重與謹慎。
剿匪不難, 難的是後麵的收尾。
百姓們得知神策軍成功了, 歡呼著他們是天兵天將下凡,歡呼著小國舅是天底下第一大善人,他們有好日子過了, 他們日後要給湛兮立一座生詞……
湛兮讓那垂垂老矣的老翁與附近深受山匪禍害的村子聯係, 配合神策軍將山匪囤積的糧食合理瓜分……
他們至少也需要幾日忙活, 在這幾日, 湛兮則要和猛男團商量一下後續的處理。
“村民都能聽到風聲, 說這個土匪寨是有後台的, 這所謂的後台,你有頭緒了嗎?”湛兮問魚知樂。
魚知樂頷首:“我已連夜整理過山寨中的東西,能找到的東西, 所指證的, 都是當地縣衙。”
湛兮:“也就是說,尚未上升到州府,是嗎?”
魚知樂謹慎地點頭。
其實州府究竟知不知道這個山寨的事情,那還真不敢說,但是現在能說的是,州府沒有人和這山寨有直接的聯係, 而山寨所謂的後台,也不過是當地的縣衙。
或許縣衙為了穩妥,也會聯係一下上級州府的人,給一些賄賂,讓人幫著欺上瞞下什麼的,這種事情,總是屢見不鮮的。
但就算是這樣,湛兮也不能直接將山匪都屠光,更不能直接插手縣衙,表演一番強權壓人啪啪打臉。
規則依然已經製定,那就應該按照規則行事,湛兮不願意成為破壞規則的人,因為一旦他以自己的身份一舉拉低規則的權威度,那規則的作用就會降低,世道隻會更亂,百姓的生活就會更難。
所以湛兮現在要做的,就是在規則內把事情合理收尾,不要讓當地的老百姓還有唯恐造人報複的後顧之憂。
湛兮沉吟了一會兒,說:“萬統軍,你派二十人攜我身份象征與關鍵證物,秘密繞路,快馬加鞭前往此處州府,令州府立即行動,控製此處縣衙,不可懈怠!”
“為避免我等離開後,縣衙之人狗急跳牆意圖殺人滅口,樊少將軍,我留給你五十個人,你暫且守候這一方百姓,待到州府派人接手此事,你再快馬加鞭趕上我們……”
“剩餘山匪,隨我等按照原計劃前行,一路押送至府衙。”湛兮平靜地說出了整體的安排,“待到了州府,我再與這位知府大人聊一聊。”
萬子北有些不讚同,湛兮這是一下子分出了七十人出去,但是湛兮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事:“你還怕這小小知縣敢來截殺我麼?他們要是有這個膽子,直接揭竿而起啊,還搞什麼養匪自肥。”
眾人於是聽令,各自就位。
在一邊旁聽的聞獅醒,給了這場短暫的會議最後一句結尾,隻見她捧著臉,滿目都是燁燁的光彩:“小國舅真的好帥啊!”
蔡老板本來都已經跟著湛兮走到門口了,又忍不住回頭埋汰聞獅醒一句:“你看看你那表情,跟去道觀寺廟裡還願的信男信女似的。”
聞獅醒回以一個高貴冷豔的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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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的山寨自然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神策軍盛名在外,那知縣如何狗急跳牆,也不敢貿然向湛兮伸爪子,不過他敢跑路,拋妻棄子地跑路。
但是又被樊月英逮住了。
彆問為什麼湛兮分明是交代樊月英守護百姓,她還要額外地給自己加一點任務,問就是樊少將軍威武。
湛兮到此處州府的時候,知府大人已經恭候多時了。
這位知府乃是廬江何氏之人,沒錯,這是一個名門世族的子弟,湛兮見怪不怪了。
在大雍朝,農門出身的高位官員才是珍稀動物。
而連“門戶”都沒有的代貧農……那隻能說他們沒有被世家逮去充奴仆、充軍、人形耕牛什麼的,就已經很幸運了。
擁有高階官位,這玩意兒對他們來說跟飛天摘月的難度係數是差不多的。
何知府是一個麵容清瘦,眼神清正的中年人,詩書熏陶,風度極佳。
他周到地接待了湛兮,親自將湛兮送到了驛站安頓,晚間又派身側之人特意迎接湛兮到其私宅去宴飲一番。
湛兮不給他臉,也得給廬江何氏一點麵子。
況且這一位辦事挺周到的,如神策軍彙報所說,他接到消息,核實過後,立即就派出了心腹之人連夜趕往那個小縣城。
湛兮赴宴了。
果不其然,何知府在筵席上,嚴肅地為自己的治下失察做了一番檢討,又代替治下百姓向湛兮道謝,更為自己因為湛兮而及時處理了此事,再次向湛兮誠懇致謝。
何知府態度端正,湛兮笑了笑,其實他不必向小國舅做此等檢討的,畢竟湛兮可不是他上峰。
不過湛兮聞弦知雅意,自然知道何知府是通過他,再向誰表達自己的立場與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