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吏說:“姬判官便是魏國第三任國君,魏武侯之子,魏惠王是也!他生前曾經遷都大梁,故而後人也叫他梁惠王。”
梁惠王得知了他們的來意,竟冷哼一聲,對著曲洛道:“原來是你,罪大惡極之人!”
曲洛此刻形容有些狼狽,但他依然對梁惠王的話頗為不解:“在下一生克己複禮,忠君愛國,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梁惠王似乎想不到這人竟然對自己的罪過一無所知,便道:“你生前為一打殺兒媳的惡婆脫罪,此舉傷風敗俗,將陽間律法置於兒戲,帶起一股磋磨兒媳至死不必承其罪過的歪風邪氣……”
“你使有罪之人不必償罪,令律法如兒戲,陽間行惡之事四起,這難道不是罪嗎!”
“你使無數無辜女子因你而早亡,你竟還不知罪!”梁惠王聲色俱厲。
他一拍案牘,怒目如火炬:“你令年輕媳婦早赴陰間,卻叫陰間無數胎兒無從投生,竟影響了地府之運作,你卻道自己無罪!”
“因你一人,陽間風氣敗壞,嫁娶之風不昌,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毀壞無數姻緣,竟還敢言說無罪!”
“陽間子嗣之不昌,國之軍士無從尋,王朝威懾更付水東流,及戰亂頻發,流血漂櫓,豎子之罪,罄竹難書呼!”
字字句句,於曲洛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他驚心怵目地僵硬在原地,恍如癡兒。
威武的梁惠王振臂一揮,食指指著曲洛:“十世畜生道之徒,不必見我!”
******
皂吏正要拖著曲洛離開,卻見有人因這邊動靜太大,從賞善司走了過來。
卻是一個拎著葫蘆笑眯眯的老頭兒。
皂吏便給曲洛介紹說:“此為今日在賞善司當值的判官,費長房,費判官,他生前‘懸壺救世’故而有功。”
費長房是賞善司的,那他知道的,便是曲洛的一生功績,故而他對曲洛的態度便好多了。
勸了梁惠王一通後,費長房又對曲洛說:“你生前為那惡婆開罪,要成全惡婆之子的孝道,又可曾想過那媳婦也生了兒子,你成全了惡婆之子的孝道,又有誰來成全媳婦生的兒子的孝道呢?”
“孝道與孝道之間,難道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嗎?隻你的孝道便是孝道,旁人之孝道,便不值一哂了麼?”
“你是讀聖賢書的人,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既不願看見你的母親被婆母打殺,又為何允許旁人的母親被打殺呢?難道隻你的母親是母親,旁人的母親,便不是母親了麼?”
“真君子,豈會如此呢?”
費長房的態度溫和,但字字句句,卻叫曲洛羞愧難當。
費長房又說:“孟子曾說:‘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故而梁惠王生前貴為一國君主,見畜生落淚,尚且不忍害其性命,而你為之開罪的惡婆,打殺兒媳時,那兒媳豈止是落淚呢?”
“人瀕死之哀切與哭嚎,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便是紙麵故事,人瞧了也心有哀戚,人能忍其死嗎?然而那惡婆卻生生將人打死了,其為人呼?一介刁民,竟比國君更要心狠麼?可見其非人也!其乃孟子所言之‘禽獸’也!”
費長房搖了搖頭:“奈何奈何,你不同情悲慘之人,卻為‘禽獸’開罪。”
“你一生功績,與罪孽相抵,卻仍需十世為畜生,且禍及父母親人,世世不得善終……”
“一切隻因你錯誤的一念執著啊!”
費長房的苦口婆心,令曲洛醒聵震聾!
曲洛自夢中醒來後,迷途知返,一生致力於維護律法的威嚴,法不容情,卻不知道其之功績,是否能替被殃及的母親抵消更多的罪孽了。
筆者寫到此處,歎息不已。並感歎道:“書中之人知錯能改,迷途知返,書外之人卻不得而知啊……”
(結尾都要陰陽怪氣你一下!JPG.)
******
四個大男人讀了這故事,也頭疼不已。
但寫故事的人不頭疼,見他們看完了,湛兮把膝蓋上那隻格外粘人且自來熟的黑貓拎到了地上,然後拍了拍手,招呼他們回神:“好了好了,看完了你們就過來,現在我要給大家安排任務了。”
“子慎你啊,就負責給這故事配插圖,我已經叫人去找見過柳寬起他娘親的人了,我要你畫幾張兒媳被惡婆婆磋磨的圖。”
“裡麵的兒媳,得像柳寬起他娘,但又不能那麼像,就是說,我們得暗示他,但是又不能太明顯了,我的意思,你懂吧?”
崔恪:“……”小國舅,你這就差直接指名道姓了,何必呢?
柳寬起,柳通留,故而主人公姓曲,曲通去,此為反義;起對應落,主人公的名字洛則通落……
湛兮似乎沒有察覺到崔恪的無語一樣,繼續安排:“你們兩個呢,作為八方聽雨樓的主人,相識滿天下,大半是豪商巨賈,我要三日之內讓皇都一半以上的說書都說這個故事,有沒有把握?”
許氏父子:“……”
不等許氏父子回答,湛兮又說:“譚勇你就彆放假了,繼續乾活吧,你給我在酒樓茶館,散播一些謠言……呸,我的意思是說,讓你主動給不開悟的老百姓提點提點。”
“就說他柳寬起的子弟訂婚的家族,那都是賣女兒過去,完全不顧女兒的死活,憑著女兒嫁進柳家的大門會打死的風險,都要攀附柳家的……”
“就說和他們柳家女兒訂婚的家族,那都是不懷好意的,畢竟正常人家女兒被夫家打死肯定要追究,但他們柳家會直接認栽。”
湛兮說了一通,清亮的眼睛又鎖定住了許氏父子——
他之前聽說坊間對此案搞起了黑賭局了,他搞個局中局,莊家通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