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獵物就獻獵物,他為什麼要這樣獨辟蹊徑給獵物附加意義,而不專注於獵物它本身被狩獵的難易程度!?
該死的“無敵”,居然用兩隻野天鵝就把他們辛辛苦苦才打到的野豬給壓下去了,淦!
一時之間,看見永明帝樂得笑開了花的模樣,眾人都臉色鐵青,把野豬扛回來的那個小將,那臉色,甚至都綠了。
楊鐧見此場景,頓覺牙疼,他擺擺手:“這種愛耍心機的家夥我對付不了,接下來小國舅你得想辦法叫那千鶴公子幫我想想,怎麼把我的獵物也填點虛無縹緲的附加值。”
“很簡單啊。”湛兮翹了翹嘴角,一點都不在意。
“啊?簡單?”
“當然,你要是打到了犀牛,我就能幫你把爭達梅巴壓下去。”
楊鐧驚訝地看著湛兮:“此話怎講?”雖說犀牛更龐大更難狩獵,但也不好保證爭達梅巴後麵的獵物加起來還比不上一隻犀牛。
湛兮詭異一笑,忽然湊近了楊鐧,又特意擋住了投射向這邊的光亮,他低低如喃喃:“南朝宋劉敬叔撰有《異苑》,書中有雲:‘暖水濯我足,剪紙招我魂。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袋,人能與鬼通……’”
“你說把犀牛獻給我姐姐姐夫,叫他們送給我阿耶和我外公,說不準他們就能瞧見我阿娘和我外婆了……”
“啊!”楊鐧差點兒被湛兮那詭異的陰間樣給嚇死。
他大力地揉搓著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時之間對湛兮很是敬佩:“大晚上的,小國舅彆與我說這些誌怪之論。”
他是佩服湛兮能搗鼓出來的這些詭異的氛圍,但更佩服湛兮對人性的拿捏,以及……他這人怎麼這麼無恥,對自家阿耶和外公都這麼不客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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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湛兮和楊鐧私語的時候,爭達梅巴見自己討得了永明帝的歡心,便覺得鋪墊好了,順著說,希望將雄獅獻給大雍最純潔無瑕的金婆羅花——善水公主,並且言辭誠懇地表達了自己對大雍朝的向往與尊重,希望偉大的陛下,能夠將善水公主下嫁給吐蕃國王。
永明帝剛才那笑得牙豁子都要出來的模樣瞬間消失,看著他這出神入化的變臉絕活,曹穆之反倒是沒忍住,掩嘴笑了。
湛兮心道:皇帝就是這麼個很“狗”的物種,那情緒,比雲霄飛車都難操控。
永明帝立即滿臉不愉地表示吐蕃土地貧瘠,種不了佛祖的金婆羅花。
這是直白的拒絕,爭達梅巴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次性就成功的,他還想要再爭取,卻不料這時候忽然有人在筵席外高聲喊道——
“公主!善水公主!最尊貴的金婆羅花的轉世,您願意見一見佛祖迷途的信徒,為我解答一點點小小的疑惑嗎!”
來了……
二皇子吞下了這隻雞的最後一個雞翅,他八分飽了,好了,滿足了!
太子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簡直匪夷所思。
不說他專門下令禁止過,就說那吳佛憐,那樣虛弱嬌柔的身體,被打了二十大板,大白天還不知道怎麼跟出營地的,如今居然還有精力爬起來搗亂!?
湛兮一聲輕歎:“還好沒病他今早出去了就沒回來,不然估計要憋不住直接給這廝幾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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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佛憐那番話,不啻於是將善水公主架在火堆上烤,善水公主焉能不同意?
於是,吳佛憐靠著自己的厚顏無恥,得到了永明帝臉色鐵青、語氣冰冷的允許,進入了筵席的現場。
吳佛憐顫顫巍巍地行禮過後,徑直向善水公主發難:“佛為覺者,釋迦牟尼佛於菩提樹下頓悟,因而為‘佛’,而今佛門眾人並不‘自悟’於天地自然,反倒
沉浸於佛經中,以求成佛……”
善水公主安靜地聽著。
吳佛憐越說越快,宛如背書:“請公主殿下為在下解惑,若非‘悟’,如何成佛?若以‘求’,又豈能謂之無欲無求?”
善水公主並無半點慌張,她隻是雙眸含著淡淡的笑意,看了吳佛憐一眼,那雙眼睛,似悲似憫,看得吳佛憐拳頭緊握之後,她才輕聲答道:“眾生千麵,悟性不一。佛祖以悟,故而為佛,然並非眾生皆有此悟性……”
“佛悲憫眾生,闡述大道真理,欲要普度眾生於苦海之中,故而留下經典無數,引悟性參差之眾生先以‘求’,而至佛門門檻,積累之後,方能開悟。”
“此謂之,以求而至於無求。”
“求悟之心,再是純真不過,非執非嗔,如何令小公子如此排斥?人生在世,行而知之,正如佛理大道,至繁至簡,至難至易,若無指引先起此‘求’之心,苦海眾生,又豈能看見彼岸佛門呢?”
先求,後悟。先行,後知。
……
善水公主受教於鑒慧方丈,那是一個驚豔絕才之輩,昔年遠走佛之發源地——天竺,受教於一百歲高僧手下。
欲要歸大雍時,天竺國王為鑒慧方丈連開十日辯經大會。
誇張地說法是——鑒慧方丈十日獨辯千人而不敗!
善水公主哪裡會輕易落敗,哪怕吳佛憐是在背。
他們的辯論在持續,眾人一開始還對吳佛憐非常不滿,可是漸漸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辯經的內容之中去了。
可是,湛兮的專注力,卻在吳佛憐的身上。
他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