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的廟?”
涉及到了姐姐,湛兮神色頓時冷凝了下來,接連發問:“我為何從未曾聽說過京都還有什麼狐仙廟?你方才去找我姐姐和姐夫的時候,姐姐是如何說的?”
“說來話長,小國舅莫急,且叫我長話短說。”魚知樂也嚴肅了眉眼,“那並非是什麼狐仙廟,而是原先京郊往西六十裡地外的月老祠,先帝壯年之時,那個月老祠據說頗為靈驗,也曾風靡一時,引得無數貴女不惜車馬勞頓,也要前往求簽。”
湛兮的年紀還太小了,許多舊事,他是不曾聽說過的。
而湛兮本人又不像太子那般,熱衷於有空就填補信息,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一個“移動的大雍百科全書”,故而如今聽魚知樂說這些,湛兮也是全然陌生,隻能按捺著,耐心聽下去。
那時候,京中適婚貴女,十個裡麵,有八個都曾去過那月老祠,其中就包括還待字閨中的曹穆之。
不過……曹穆之那時候已經通過謝太師的安排,與當時排行為七的皇子永明帝結緣了,兩人是一塊兒相約月老祠的。
湛兮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隻怕那對有情的小兒女,是去許願“一生相愛,永不相棄”什麼的。
魚知樂說的也是這樣,末了他補充道:“就連我娘親,其實也是去過那月老祠的,她還是最早去的一批人。那月老祠確實曾經香火鼎盛,隻是到底好景不長……”
“先帝龍體欠安,天遂降下異兆,某夜驚雷,生生劈碎了那月老祠的屋頂,此是月老祠沒落的初始。”
“因為先帝龍體欠安,所以天遂降下異兆,深夜晴空響雷”什麼的,在湛兮聽來,純粹就是牽強附會,這句話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湛兮確定了那月老祠沒落的時間點,或者便是在先帝身體開始不太好的時候。
“後又有疫病蔓延,當地的村民都被朝廷安置到了彆處,月老祠那破碎的屋頂也無人修葺,久而久之,那塊地兒便鮮有人煙了……”
魚知樂繼續道:“一直到聖人登基,聽聞此地土沃卻無人耕種,才再次將當地的村民遷移些許過去,近些年來,那片區域,才有了些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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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登基之後,才再次移民回故裡……”湛兮將此話在腦中過了一遭,他眼眸一轉,問出了個關鍵點,“魚少卿,隻是村民的回歸,給的人氣麼?”
倘若隻是村民回歸故裡才讓那月老祠出現不對勁的話,那村民就很可疑,但湛兮卻不覺得事情有那麼簡單。
“不,”魚知樂搖了搖頭,解釋道,“那個地方叫香河村,風景甚是優美,聖人感念當時曾與貴妃娘娘攜手看過的青山綠水、雲海濤濤……”
“故而下旨移民回歸時,聖人也曾真心實意地稱讚過一兩句當地的風景秀麗非常。正因如此,當年便有許多世家爭相在香河村蓋下了不少的莊子。”
“近些年來,那些莊子時不時也有接待自己的主家出遊什麼的。”魚知樂說到此處,忍不住有些頭疼
地閉了閉眼。
湛兮:“……”那踏馬的懷疑對象一下子就擴大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根據我的調查,似乎在聖人下旨移民回歸之後,眾人才發現月老祠裡供奉的神像換了一個狐仙像,但是這究竟是誰人更換的,我卻一無所知。”
“那些村民是如此說的?他們的話並不一定是可信的。另外,那些莊子……”湛兮頓了頓,心中冷笑了一聲,什麼莊子不莊子的,這些莊子的背後都是某些世家!
湛兮沒有明說,但是魚知樂自然也知道湛兮口中的“莊子”,究竟指代的是什麼。
“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那麼多村民,那麼多莊子,你……可有懷疑對象?”
魚知樂的神色更加冷凝肅穆了,他緩緩地搖了搖頭:“每個人都很可疑,每個人都似乎是無辜的。”
“那就是還沒有頭緒。”
“是的。”魚知樂大方承認他如今的困頓,若非如此難以破局,他也不會趕來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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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湛兮的睡意都上來了。
湛兮覺得魚知樂說事情還卡信息很煩,但是有句話魚知樂說的對,這些事情頗為混亂,似乎是毫不相關的三兩件事情一塊兒擠擁而來,且每一件事,都不是那麼容易用三言兩語說清楚的。
最後,湛兮沉默了許久,道:“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魚知樂無語了幾許:“……好的。”
湛兮吩咐了下去,等待宵夜呈上來的期間,兩人繼續方才的話題。
“你這次來找我姐姐,是想知道什麼?”湛兮問,“你方才說卓家姑娘的案子,似乎與令你趕赴獵場的常山大長公主的長孫媳魔怔一案無關,但你說此話的時候,卻又遲疑了,這是為何?”
魚知樂思忖了一會兒,說:“常山大長公主的孫媳夫人說是得了癔症,又說是中了邪,真相究竟如何,這些還待禦醫的望聞問切與最終定論。我能確定的是,這位夫人,去的正是十幾年前的月老祠,如今莫名其妙成了狐仙廟的地方。”
“至於為何說到兩案不相關時會遲疑,正是因為下官心中不確定。”魚知樂說,“這些案子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聯係,但我多年的辦案經驗卻在暗示我……它們或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隻是我還沒有有力的證據。”
“這種感覺,在來到獵場,得知那位常山大長公主府中的奇怪的‘表少爺’的案子之後,更是強烈了幾倍不止。”
湛兮沒有說話,魚知樂也知道自己這番說辭太過主觀臆斷,他歎了一口氣,也不再深入去說了。
“至於你問我為何特意來獵場求見貴妃娘娘,”魚知樂開始回答湛兮的第一個問題,“那是因為,倘若我從那無數可疑人士中,毫無頭緒地篩選的話,不啻於盲目地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