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穆之也不過是唱了黑臉,警告這三個小孩不許太放肆罷了,最後他們還是被允許排排坐在永明帝的身邊,等著他拆信。
永明帝笑盈盈地吩咐宮人準備中午的膳食,之後才不緊不慢地拆信。
咦!湛兮眨了眨眼睛,是常山大長公主的親筆書信耶!
二皇子為了更靠近,直接把腦袋都懟了過去看,他快速地看了信中的內容後,震驚失聲:“大公子被氣死了!?”
太子下意識地皺眉:“常山大長公主白發人送黑發人,隻怕也會心如刀割。”
“大公子都多少歲啦,他假兒子生的孫子孫女都比咱倆大,算不得什麼‘白發人送黑發人’,隻能說是‘白發人送白發人’啦!”
太子無語地看著二皇子:“這隻是一種說法。”
湛兮卻並無心思再聽他們兄弟二人嘀嘀咕咕什麼了,因為他
抓住了信中的關鍵點:“‘花鈿案’?何謂花鈿案?”
常山大長公主在信中說,懷疑如今之事,或許與當年的“花鈿案”餘孽有關,宗室與大理寺已在努力追查,望陛下恕罪。
“唔,”永明帝皺了皺眉,“花鈿案啊……說來有些複雜。”
“哦?很複雜啊?那我反而來了興致了!”湛兮興奮地說。
曹穆之:“你個小討債鬼!”
“好了,快彆為難你姐夫了,你們兩個,也彆扒拉著你們阿耶不放,都過來,先用膳,吃飽了,我再與你們說說這花鈿案。”
“好咧!”湛兮從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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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曹穆之長話短說地將那花鈿案大致說了一遍。
此案之所以取名為“花鈿案”,那顧名思義,它確確實實和女子有關……又或許說,這本來就是女子為主的犯罪集團進行一場滔天大罪的案子。
“欲要說清這‘花鈿案’,便要提及一人,前朝之和親公主……寧定公主。”
寧定公主是前朝最後一個和親公主,為前朝宗室女,背負著安定社稷的使命,遠嫁蠻族靺羯。
這位公主也是一個能人兒,在前朝風雨飄搖,她於母國處於下風時和親,本是不被異族重視的,但她偏偏憑借著自己過人的能力,得到了異族的認可,繼而對異族政治,擁有一定話語權。
待到她二嫁先夫之弟,又三嫁二夫之子,她的話語權也越來越重,以至於能左右異族的重要決策。
“當年我大雍先祖本該在江南水鄉,便能將那為貪圖自己享受,令天下民不聊生的前朝末帝斬殺,但這廝卻一路跑到了靺羯,還得了寧定公主的幫助,生生又苟延殘喘了三年之數。”
但前朝末帝惡事做儘,前朝國祚將近,寧定公主用儘全力也不過是挽救了末帝的狗命三年,末帝最後還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他是被流民截殺而死,甚至死後被分食。
天下因他與妖妃而至於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活得水深火熱,人禍如是,又兼之天災洪水……末帝隻能說是罪有應得。
但寧定公主不這麼想,她痛恨磨滅了她母國的新朝——大雍。
站在寧定公主的立場,看大雍,那就是——“該死的下賤貧農,安敢忤逆至此!”
彆談什麼興衰敗亡,曆史周期這些大話,人是屁股決定了腦袋的,誰都是如此。
寧定公主因著仇恨,在新朝成立的前五年,正風雨飄搖、百廢待興之時,她還不斷地慫恿異族給大雍朝搗亂,企圖反殺大雍。
要擱猛獅在這兒,估計得叉腰仰天大笑,說上一句“反攻大陸?你特麼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都不會做這種夢!”
曆史的洪流,豈能因一己之力而顛覆?哪怕是古今聖賢,全捆綁起來,也掰不動真正決定曆史的人民群眾。
靺羯最後被大雍的鐵騎踏碎,歸入了大雍的版圖,寧定公主也為大雍大將斬殺,以儆效尤。
湛兮:“那踏碎靺
羯、斬殺寧定公主的我朝大將是誰?”
“是我們太翁呀。”曹穆之說。
湛兮:“……”
咦惹,他好像冥冥之中知道仇怨在哪兒了!
該不會是我太爺爺把寧定公主給砍了,寧定公主的後代在搞事吧?
嘿……可是人是屁股決定了腦袋的耶?
人呐,都是平凡的大多數,可不能代入亡國的寧定公主,和她共情悲憤,要理智一些,思考思考——“公主?我配代入她嗎?”
多多代入代入因為她的偏激和固執而不斷發起的戰爭之下,生如野草、死如荒草的邊疆百姓。
如無聲無息的塵埃一般,新朝都安定了,卻沒能得到活命的機會,因著頂頭大人物的抉擇,隨便一死就是一大片,那才是大家夥會有的真正下場呢!
“但太翁隻斬殺她一人,這是太翁太過心慈手軟了。”曹穆之冷漠地說。
湛兮不覺得太翁身為大雍朝的將領,斬殺作亂不斷的前朝公主有什麼錯,哪怕寧定公主稱得上是一個悲情人物,死得也格外悲壯。
倒是曹穆之,她不僅不會去評判斬殺的錯對,她甚至覺得太翁不夠狠,反而留下禍根了。
“前朝末帝皇後,一直得寧定公主的收留,但靺羯被破之前,得知新朝已立,她便領著自己的兒女回到故土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前朝雖亡了,但人還得活著。
而身為末帝皇後,她哪怕落魄了,也會被新朝優待,過著賤民們從猿猴開始打工也過不上的錦衣玉食的吉祥物的生活。
曹穆之長歎了一聲:“但她偷偷把寧定公主的小女兒也帶上了,對外宣稱是她自己幾度南下逃難時生下的女兒,那時候,那姑娘已經八歲,記事了……”
記事了……就意味著,她記得她的生母,記得她母族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