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善水公主看了看廝殺成一片的棋盤,又看了看天色,冷不丁地問道:“我若出頭,可會耽誤的小國舅的事?”
湛兮揚眉,失笑道:“豈會?我隻怕會影響你。”
善水公主搖搖頭,堅韌道:“我豈能因害怕這所謂的影響,便裝聾作啞?小國
舅難不成忘記了我的‘人設’麼?更何況,哪怕沒有這‘人設’,我的脾性,亦是忍不住的要冒頭的。”
九賢王沒有出聲製止,那就是允許他的玄孫女去做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湛兮說:“且再等等,待我消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好。”善水公主應了一聲。
九賢王終於拿定了決心,落下一字,他看著用指尖夾起了棋子的湛兮,問道:“你所做之事,雖格外隱秘,但老夫與常山都略有耳聞。且,老夫與常山都有一處不解……”
湛兮眨了眨眼睛:“九賢王但說無妨。”
九賢王點了點頭,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問道:“為何要令天下百姓對河北道與大雍中央有齟齬之舊事如此清楚?”
“你令他們明白了前因後果,豈不是叫他們知道河朔三鎮的難纏?你又刻意渲染河朔三鎮的士族的強盛與霸道,這豈不是令百姓們心生恐懼?”
湛兮笑了:“我本就是故意叫他們心生恐懼的。”
“為何?咳咳,”九賢王皺了皺眉,低低咳嗽了幾聲,“恐懼會令人退縮,這豈不是與你要做之事相違背了麼?”
不錯,九賢王一雙銳眼,自然能理解到湛兮在做什麼。
他知道,湛兮隱藏在幕後,想要親手打造出一柄一往無前的利劍去斬斷這世間的不平之事,然而他在鑄劍時,卻為劍添加了“恐懼”這一與劍的本命相悖的材料。
九賢王無法理解湛兮這一矛盾的做法。
******
“因為一般的恐懼,會令人退縮……”
湛兮輕聲說:“而極端的恐懼,會令人衝冠眥裂,繼而選擇破釜沉舟、不顧一切地去拚命、去血戰到底。”
湛兮笑了:“一種生物的求生本能。容我細細說來,九賢王必然是能理解的……”
當人麵對威脅時,情緒會進入到恐懼的狀態,而這個時候,人的大腦會對這個事件進行理性地分析與判斷。
如果大腦認為這為這個威脅,是個體無法抵抗的,那麼人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回避。
但是如果這是無法抵抗,且無法回避的,威脅到了個體生命的事件呢?
麵臨生命的威脅,恐懼就會飆升到某個閾值,避無可避之下,大腦將采取最後的求生手段,那就是——將恐懼,轉化成憤怒。
極端的憤怒,會令人產生腎上腺素等興奮激素,讓個體在短時間內擁有更有力量的肌肉,並且擁有強烈的戰鬥欲望,是的,它在激發身體戰鬥的最大潛能,隻為了求生。
善水公主若有所思:“這便是所謂‘以攻為守’。”
“不錯。”湛兮點了點頭,“對於平頭小老百姓而言,丐幫令他們兔死狐悲,倘若他們什麼都不做,誰都拿河北道的丐幫毫無辦法,那麼誰又能保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妻子,甚至是自己本人,不會是下一個受害者呢?”
麵臨死亡的威脅,人的勇氣將會被無限激發,當年陳勝吳廣不就是這樣才反了的麼?
為了摘掉頭頂上懸掛著的劍,老百姓必然不會輕易地因恐懼退縮,畢竟他們還在群體包圍的舒適圈內呢,自然是會選擇拚儘全力地去搏一搏。
九賢王歎息了一聲:“原來‘狗急跳牆’還能這麼用。”
湛兮:“……”倒也不必說得如此直白。
******
輿情洶湧時,有人一腔孤勇地站了出來,為那滔滔烈焰又倒了一桶油進去——
陳郡謝氏女謝姼,天下聞名的棋道天驕,命人往河朔三鎮的士族“十姓十三家”與三鎮節度使,包括先帝親封的六位王爺那兒,皆送去了一盤棋。
棋盤上黑白棋子星羅密布,大肆運用盤征、死活、手筋、殺氣等技巧,令全局險象環生,瀕臨覆滅。
謝姼不愧“天驕”之稱,此棋局著法細致而深刻,殺招精妙,義頗微深,恰如行雲流水。
這是一盤殺局已定,令人心生絕望的棋局。
謝姼公開揚言:“此局名為‘絕境’,河朔鼠輩安能破之?!”
“若有河朔豺狼能破此局,謝姼以前朝禦製黑白暖玉圍棋相贈!”
在“棋道天驕陳郡謝氏女謝姼公然挑釁河朔士族”的消息甚囂塵上,將輿情又推上一個高峰時,這盤棋局,也被原模原樣地送到了湛兮的麵前。
湛兮凝視著那黑白廝殺的棋局,歎道:“名為‘絕境’啊……正如強權之下血肉支離的受害百姓的處境,倒是個貼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