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知樂和萬子北是真擔憂湛兮的,給他寫信安慰,表示實在不行,他們可以忍痛讓自家小孩認湛兮為義父。
湛兮:“……”
還以為要把小孩給我呢,結果……認個義父而已,你倆在忍痛個毛線啊!
分明就是想占老爺我的便宜吧?老爺我不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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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各處的信箋,依然樂嗬嗬地在飛往湛兮的案牘。
沈奎英年早婚,孩子都會跑了,他被丟到了他爹曾建功立業的關內道去渡劫了,得知了消息,很快寫信來和湛兮大吐苦水——熊孩子生來是折壽的,你不生,是正確的,我支持你!
喲吼,有個說人話的了,湛兮為腎虧家的熊孩子點讚!
上官無病這貨身為劍南道節度使,大權在握……但是就是不成婚,他相了好些姑娘,怎麼說呢,都成不了。
一則他比人家姑娘還美麗,二則他一邊饞折可克、高敬恭和樊月英等人建功立業,一邊還在饞曾經身為並肩作戰的小夥伴,神武帝和秦王都有自己誌同道合的靈魂伴侶。
他不僅他爹的在忙於想要加入開疆拓土的行列,在婚姻大事上還不願意盲婚啞嫁和將就,於是就一直拖延到現在。
湛兮估摸著以他吹毛求疵的臭毛病,他能一直拖下去。
這不,上官無病寫信除了安慰湛兮,就是叫湛兮幫他相姑娘。
湛兮本著這娃應該可以孤獨終老的美好祈願,回了一碗毒雞湯給他:“不要刻意去逢迎,濤生濤滅,緣起緣滅,皆有定時,你等待緣分降臨就好了,上蒼的安排,最是美好!”
上官無病:“?”
高敬恭和樊月英倒是真心實意問湛兮要不要過繼小孩,他們可以給他挑一個,而且態度十分熱情親切,並不忍痛。
湛兮表示暫時不用,並回信對他們信中那挑大白菜的口吻表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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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征戰天下一邊爽翻天,一邊也挺無聊的,這不湛兮他親爹都來信了。
曹子爽在信中瘋狂譴責湛兮,並“涕泗橫流”(?)“聲淚俱下”(?)地表示他和九泉之下湛兮的娘親,都會很希望他能成家立業,老了可以享受天倫之樂的。
湛兮:“老頭兒你究竟什麼時候回來?鐵牛已經能頂立門戶了,你也老了,為什麼那麼倔,像是一頭不懂事的臭毛驢一樣?快回雍都來頤養天年!”
沒錯,身為武將,曹子爽沒有退休和頤養天年的概念,他隻有戰死讓位、戰殘退位的想法。
老?這點歲數對武將來說算得上什麼嗎?
蜀漢老將黃忠七十七歲時,還將才四十四歲的夏侯淵斬於馬下呢,他現在就算得上很老了嗎?
故而多年前湛兮就說他老了叫他回來,他死活不肯,並且被湛兮念叨煩了連信都不回了。
這不,湛兮又拿這事來堵他了。
折可克給湛兮的來信中,他是真的很傷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總覺得湛兮這種不婚不育,與世俗格格不入的觀念,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響?
他這個當哥哥的,沒想到會這樣耽誤弟弟,他可真是個罪人呐!
湛兮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我觀念和你不一樣,你是你自己不想,我是因為我要回天上去!”
為了轉移折可克的注意力,湛兮直接問他半島都處理乾淨了沒有,遷移過去的百姓安居樂業了沒有?
搞定了這些,趕緊加入創辦海軍的行列,我們新的征程——
是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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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段時日,湛兮本來以為這件事已經徹底過去了,結果又收到了善水公主千裡迢迢送來的土儀。
讓管家看著處理這些吐蕃特產,湛兮打開了善水公主的信。
善水公主隻是略微關心了一下湛兮罷了,信中主要是寫她如今的憂愁。
其中一事是,大雍越發強盛了起來,聲勢浩大,如青龍在天,在大雍和親吐穀渾的永寧公主的枕頭風(頂級軍師利弊分析)之下,吐穀渾國王有意要向大雍“甸服”。
所謂“甸服”,就是完全並入宗主國,與宗主國融為一體。這與原先的以公國或者侯國身份並入宗主國的“侯服”,以及被宗主國武力征服的“賓服”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念。
吐穀渾若向大雍甸服,則影響巨大而深遠,甚至能帶動不少仰慕大雍已久,恨不得直接變身大雍子民的小藩屬國緊隨其後。
如此,大雍就是天上地下,億萬生民向往之神國,是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擴大版圖的偉大之國。
但與此同時,這也會給善水公主的夫妻關係帶來一定的危機。
畢竟器宗農讚也是個野心勃勃的雄主,他一邊向尼泊爾那一片征戰,一邊並沒有完全放棄大雍掌控的吐穀渾的絲綢之路和各處交通要塞。
此事善水公主倒不是最憂心的,夫妻的感情她有能力有信心處理好,而她與丈夫之間並不完全是小夫妻的關係,母國的強大,就是她終生風光無限、屹立頂端的底氣。
最讓善水公主為難的,是她身為一個母親,曾經差點廢掉半條命,在大雍陪嫁醫療團隊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拯救下,才生下來的長子……
忤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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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仔細看了善水公主的描述,長子有沒有爭達梅巴的實力能力不好說,但他的野心絕對不亞於他的父親。
倒是個有眼光且聰慧的孩子,腦子確實沒有墮了父母的威名。
善水公主的長子,他不僅不願意親大雍,甚至聯結吐蕃本土大族,有意去大雍化。
他暗中扶持落後野蠻、熱衷於搞人體儀器的本地原始宗教,去驅逐追隨善水公主陪嫁而去弘揚佛法的大雍僧侶。
他多次想要趁著大雍征戰,向吐穀渾下手……
而永寧公主在吐穀渾國王床上吹的枕頭風,最後在吐穀渾刮起了龍卷風,更叫他心中焦慮,甚至為了降低善水公主的影響力,還想給他父親送女人。
最近吐穀渾國王的心中偏向,也讓他急了——急了!
總之,這個孩子把自己的父母都折騰得頭疼,器宗農讚不是沒有教訓過他,但他頗為固執。
要不是善水公主阻攔,以這個血性愈發令人迷惑的孩子忤逆母親的操作,器宗農讚好幾次都能把他教訓得丟掉狗命。
但無數次死去活來,也阻擋不了他的政見,不等同於母親的同時,也不完全等同於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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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公主給湛兮來這一封信,心底裡隱藏著一個驚天秘密——
她已有抉擇,然而母性阻止了她對孩子略微顯得冷酷的理性抉擇,故而她還在猶豫中。
湛兮長歎了一聲,他忽然想到了《哈姆雷特》中的一句名言——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脆弱!”
由於後世的思想鋼印,被越發馴化的女人,不止身體弱小,精神也卑弱。
可善水公主不是這樣脆弱的女人,也不能是!
湛兮更無意讓後世套在女性脖子上的枷鎖再次出現!
於是,湛兮選擇投喂這一顆定心丸。
他回信給善水公主——
“你是他的母親,他是你的孩子,可與此同時,你是你,他是他……你與他,相連卻又獨立。”
“而漫漫人生的最後,你隻能成為你,他也隻能成為他。”
“你為你而活,他為他而活。”
善水,要永遠記得,你隻為你自己而活!
不要讓任何事情,阻擋你前行的腳步!
你的太翁、你的父母、你的兄長、你的閨中密友、你的夥伴知己……你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曾為此主動讓路啊,善水!
你還記得嗎,你隻身奔赴吐蕃時,堅韌地挺直了腰杆,不再回望一眼你的母國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