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後方的手電筒頻繁朝這邊掠過，即使都跑了這麼遠這麼深了，四周都好像恐怖片一樣，開始往外長出拿著手電筒的人。
“……都得來這麼一遭，……煩人。”
“找出經驗……”
這座山裡養出來的惡鬼拿著手電筒，不停地四處掃，像是立馬能根據過往的經驗一下子判斷出她正蹲在哪裡。
小婉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嗓子眼像是被空氣堵住，手裡冰冷的魚輕輕的擺動了一下尾巴，前後都有交談聲響起。
那些人正在漸漸靠近。
腹中的珠子像是察覺到她的無助一般開始朝外散發出清涼的氣息，像是滔滔的大河底那一股來自大自然的寧靜。
像是深水處帶來的那種溫柔與寧靜感，將她緩緩包圍，她終於冷靜下來屏住呼吸，順著心中那最本源的指引開始朝那片湖邊靠近。
她不會被那個水庫淹死的。
腹中的珠子開始隨著她的心臟跳動，撲通撲通不斷抖動的力量像是也在為她加油鼓氣，然後她順著心，像是一尾真正的魚一樣無聲地潛入了水底。
深山裡的水庫並不清澈，但也不是能遮蔽視線的那種渾濁。
清涼的水順著她的每一寸皮膚緩緩流過，沒有那種渾濁的不適感，簡直像是皮膚表麵形成了一層薄到極致的薄膜。
小婉下意識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乾淨的空氣直接順著鼻孔被吸入了身體裡。
沒有水……？
小婉又深又長地呼吸了兩口，卻感覺自己的鼻腔依然沒有接觸到任何一點水滴。
感受著身上清涼但並不直接的水流接觸感，小婉隱隱有了一個猜測，試探性地摸向鼻孔，就隱隱約約的感知到這裡應該有一層極為輕薄的膜。
像是特地為沒有腮來呼吸的她量身定做，在湖裡每吸一口氣，水流都被擋在鼻孔外麵，乾淨清新的空氣被吸入肺裡，自然得讓她恍惚覺得自己是一條從出生就長在湖底的魚。
四肢順著流動的水自然地舒展開來，心念一動，她就無比順暢的朝前漸漸遊去。
越往中間越黑暗的湖底卻並沒有讓她害怕，還生出一種被包裹被隱蔽的安全感，抬頭看見柔和的月光灑在湖麵上，而不遠處是遊得離她遠遠的一條條魚。
不知道為什麼，小婉總覺得那些魚是在害怕自己。
小婉試探性的朝那個方向遊去，果不其然，那一群魚就像是十分受驚一樣飛速離去。
怎麼回事？難道她成了湖中一霸了？
但想到在那個直播間裡看到的有著超級鋒利牙齒的猙獰的魚，又想到據主播說這種珠子，應該是存活了許多年的那種魚自然老去而留在這世界上的唯一力量積聚。
小婉就覺得眼前這種現象也不奇怪了，要她說是那種普通小魚，她遠遠的見著那種恐怖的大牙魚，她也撒尾就遊。
但好在目前所向無敵的是她自己。
又朝湖中心遊了一段，柔和的水流從她身體的每一寸向後拂去，方才在樹林中感受到的那種寂寥與恐怖感紛紛隨著這種溫柔的感觸散開。於是小婉就意識到，吃人的不是這座山和這片湖。
隻是被這片天地養出來的那一個個人形直立物體。
遊到了離岸邊好遠一段距離，小婉若有所悟，從湖麵上探出一個腦袋，朝來時的那片已經光柱四起的樹林張望。
於是一位探著手電筒，悠閒地四處尋找的小年輕，就猛地看見了遙遠湖麵上探出來的固體。
橢圓形，兩側有耳朵似的突出，中上部分兩個洞迎著頭頂的月光發出了一股綠綠的幽光，那個東西一咧嘴，滿口森白的牙齒發出來的光芒尖銳的像是能殺死人。
他瘋狂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那個東西還在那裡。
曾經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撕心裂肺的女性外來者，紫紅斑駁的身軀，孤注一擲投入湖底的勇氣，全部在此時化作湖麵那隻明顯就不像是人的腦袋。
“爹！！！你快來啊！！”這片樹林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湖麵探出頭的小婉一驚，立馬將好奇的頭潛入了湖底，但她並不太擔心，這片水庫十分寬闊，就算是在白天想將每片湖麵逛一遍都不太可能，更彆提如今四處都十分昏暗的夜裡。
她順著心開始朝那個岸邊接近，果然就聽見了後續的驚慌談話聲。
“爹！！我真的看到了！！有水鬼！！”一個小年輕的聲音。
“胡說！！”打斷他的聲音十分蒼老但有力，“這個水庫裡隻有魚！！”
“不是啊！！以前不是有女的跳……”
“閉嘴！！湖裡的魚還要賣呢！這可是整個村子的生計！”
小年輕沒有再發出聲音，像是很滿意這種情況，那個年老但陰沉聲音帶著幾分把握以及幾分不在意，“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早就被魚吃了，你怕什麼？”
小婉強忍著恐懼心驚繼續聽，但像是也有相關意識，那父子倆並沒有再說更多，老的隻又安慰了小的幾句，然後小的很快就打起了精神，開始與老的兩個人繼續在樹林裡四處搜尋。
小婉潛回了湖中央，但四處遊了一遍，都沒有找到剛剛那對父子倆說的那個話的痕跡，那個存在過的女孩，像是一捧灰，就這麼被這座山裡的人無所謂地揚向了這片天地。
這些人全部都該得到報應。
小婉使勁的咬緊了牙關，但身體卻控製不住的顫抖，不是害怕，隻是控製不住滔天的怒氣。
看著不遠處朝她躲開的魚，又想到那個老東西說這些魚是整個村子裡的生計，小婉就惡狠狠的磨了磨牙，一鼓作氣的朝前方遊去。
迅速抓住一隻魚，塞進嘴裡像豆腐一樣咬下一塊身體，小婉隨手一放，一瞬間又抓住了另外一條，一咬一丟，然後直接奔向了下一個魚群。
村子裡的人用賣魚的錢將她買回來，她來到這片湖底咬死所有的魚，這很公平。
畢竟沒有魚可以吃人，人不能咬魚這種說法。
她嘴裡的超強的牙齒就是她的底氣，或許上天給了她這顆珠子又讓她來到這裡，就是想讓她改變一些什麼，比如一些曾經被深深沉在湖底，但必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東西。
從腹中傳開的力量讓她所向無敵，咬一下掉一大塊，咬一下掉一大塊的生魚肉，像是豆腐一樣，被她牙齒一合便分散在湖底，迅速而順利的行動讓她越來越熟練，她已經數不清楚咬掉了幾條魚。
即使腹中饑腸轆轆，她也強忍住了往下咽的欲望，這些魚已經被這片地上的肮臟的人養得無法入口了，她將手裡的魚一甩，繼續朝下一個魚群遊去。
……
柔軟的清晨伴著一絲溫和的微涼照進了小婉的眼睛，看著湖底浮浮沉沉的死魚，想到村子裡的人今年的生計絕大部分都被她咬死在了湖底，小婉才感到了一點解氣。
就算不是每家每戶都做了這種生意，但整個村子的每一個人的手，都化成了一絲買家付錢的底氣。
全部都是幫凶。
小婉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湖底的魚，然後直接朝著另一片水域遊去。
一條都彆想賣出去，那些會被用來購買大街上的隨機女孩的錢，全部都該從源頭就扼殺在搖籃裡。
想到這兒，小婉更有動力了，像一條水中的巨無霸一樣直接向前方掠去，勢不可擋的衝到了下一個魚群，伸手一抓，牙齒輕輕一合，魚的身體就化為兩部分散在湖底。
按理來說她該覺得惡心，但不知道是不是珠子的作用，她總有一種隻是很平常的咬著食物的感覺，隻是出於一些自製力，她才沒往下吞。
實際上，通過鼻孔的那層薄膜傳過來的魚味還是有點清香的，像是湖底輕柔的水流，又像是擺尾的那一絲悠揚，讓人有些食欲的魚味不斷地傳入鼻孔裡。
好像她真的扮演起了吃小魚的大魚。
但她不能吃這片湖底的這些魚，想到它們可能吃了什麼東西，食欲就紛紛退去，隻化作欲嘔的惡心。
就著這股怒氣，小婉一邊遊，一邊抓，一邊咬，即使偶然有些餓，也會在身體再次感受到輕柔的水流過表麵時，饑餓就有些平息。
像是從柔軟卻包容的水流中獲得了一種平穩溫和的力量，順著覆蓋在身體表麵的那層薄膜，緩緩的滲透到了舒展著的身體裡。
可能主播在秘境裡看見的這種有著尖銳牙齒的魚也不是常年都有飯吃吧……
所以才能從單獨的水流裡獲得一些微弱但平穩的體力，雖然這並不是長久之計，但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片湖底。
小婉又偷偷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兩側山林間星星點點的人群，小婉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然後順著這條水流，緩緩地朝外麵遊去。
順著水流的方向遊動十分省力，由於不可能有人想到她能深深地潛在水底，所以一路的遊動旅程十分平靜，身體上覆蓋著的薄膜讓她並不用擔心或清澈或渾濁的水底，眼睛一直舒適，被吸進鼻孔的空氣也一直清新。
小婉轉頭深深朝後看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前方遊去。
小婉朝前遊了很長一段時間。
根據不斷變動的地形以及，明顯開始繁華的兩岸來判斷地點，但小婉為了以防萬一，還在水裡遊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從河裡爬起。
身上的薄膜好像在一瞬間消失，她摸了摸手臂，就發現依然是那麼的乾燥清新。
再次感謝在直播間搶到珠子的自己。
小婉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人群，仔細的聽著大家的說話聲，就判斷出她應該已經流出了那個區域。因為口音有些不同。
她禮貌的朝一位年輕漂亮的姐姐借了手機，然後果斷的撥通了自己家人的電話，簡單說明情況後就等在了原地。
……
父母坐著警車呼嘯而至，媽媽抱著她又哭又笑，但她執意要跟爸爸媽媽一起重新踏進那座山裡，雖然有些搞不懂，但媽媽還是尊重了她的意見。
這次她沒有被綁，還是坐在車的後座上，於是就清晰的看見了窗外由繁華到寂寥的景色，從一座座高樓看到了由禿到密的一片片樹林。
車子停下，車門被打開，小婉還沒下車就剛好聽見遠處那個人嘴裡傳來的爆裂般的哭嚎聲：“我們的魚啊！！！”
小婉狠狠的握緊了拳頭。
聽著那個熟悉的老婦聲音，看著她有些陌生但顯得那麼悲痛的臉，而警察已經全副武裝地迅速包圍了過去。
都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