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2 / 2)

裴臨明白她要說什麼,然他並不反問,隻順著她的話道:“不曾。”

一隻餅入肚,薑錦拍掉臉上站著的胡麻粒兒,才繼續道:“我可不信裴公子沒瞧出來。”

“瞧出來什麼?”

薑錦篤定地道:“連隻烤餅都沒漲價,說明城中根本就不缺糧。再者,年年這個時候,都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有什麼必要此時囤糧,去做冤大頭?”

裴臨這才反問她:“若是大夫人有備戰的打算,未雨綢繆呢?”

“那便更不可能了,”薑錦道:“據我所知,最近北邊氣候宜人,水草豐茂,範陽也未呈疲態,中原更是風平浪靜,有什麼仗要打?”

選擇相信了他並非故人之後,她似乎不再遮掩自己,裴臨若有所思地道:“所以,薑娘子是覺得,所謂糧草,不過是掩耳盜鈴的把戲?”

薑錦點了點頭,她壓低了些聲音,好在兩人離得近,馬的轡頭都快靠到一起,音量低了也聽得見。

“糧草之外,重要的東西,無

非就是那些了……”

薑錦沒再說,她的意思不言自明。

糧草以外,便是鹽鐵了。

薛靖瑤不放心讓盧家的人沾手這些,一麵怕是不覺得盧家人會和她一條心,不想把這種實際的關竅從指縫間漏出去,一麵,隻怕這件事情本就牽涉一些不光彩的私隱。

一將難敵萬夫勇,要養出一支強盛的軍隊,除了缺錢還是缺錢,來錢快的,自然都是見不得光的生意。

這裡是中原朝廷鞭長莫及、力有不逮的地方,有的人想繞開朝廷,想賺這些緊要東西上頭的銀子,同河朔勾結也是尋常。

“薑娘子既想得分明……”裴臨的眼神看起來興趣濃厚,“那為何還會答允大夫人去做此事?”

薑錦的眼眸忽而一閃,唇邊泛起些狡黠的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方才都是渾說的。大夫人說是送糧草,就當糧草去送好了。她一向不吝嗇,做得好了,論功行賞不會少我的份,我有什麼好不答應的?”

至於旁的什麼事情,便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了。

裴臨問她:“薑娘子一介女流,竟也如此想要出人頭地,以至於甘冒風險麼?”

“富貴險中求,裴公子不曉得這個道理嗎?”薑錦輕笑一聲,回饋以加倍的不屑,“還是說,世上有隻許你們男人建功立業的道理了?”

兩輩子以來,裴臨還是第一次聽她如此直白地提起自己的欲望。

不過他並不感到意外就是了。曾經所有了解他們的友人都知道,她不像外人以為的那樣,隻是一個輔助他的角色。

正是因為裴臨知曉薑錦不是沒有野心的,所以在知曉她的身世後,焦躁、猜疑、惶恐……才會悉數湧上他的心頭。

他不知道,若她知曉自己的身世,會不會選擇那一條路。

想到這些仍舊懸而未決的事情,裴臨附和她的語氣難免變得有些生硬了起來。

他說道:“薑娘子的心氣,實在不像一個尋常山野人家能養出來的女兒。”

或許一切早有征兆,畢竟龍生龍鳳生鳳,她的誌氣,其實說起來,是有極其肖似其母的地方的。

薑錦覺得自己今日話已經夠多了,多到另一隻餅都要涼了,結果裴臨的話也不少。她頓了頓,沒急著搭理他,埋頭吃餅。

終於填飽了肚子,陽光下,薑錦沒忍住打了個小嗬欠,才說:“人人都有秘密,我和裴公子一樣都不例外。”

她居然沒有搪塞敷衍,而是四兩撥千斤似的把話推了回去,裴臨沒來得及驚訝,緊接著,他便又聽得薑錦連珠炮似的開口。

已經出了一道城門,再往外不到一裡便到了大營,薑錦微眯起些眼,定睛看向前方。

她不緊不慢地說:“以後,就彆叫我什麼薑娘子了吧。”

裴臨很是在意這個涇渭分明的稱呼,然而此時他也並未因為她突然的話語而感到竊喜或是如何,因為很快,他便聽到薑錦繼續補充。

“雖說營中走得近的,都曉得我是女扮男裝,隻不過到底是在男人堆裡,裴公子若還這麼喊我,確實不便行事。”

裴臨半天沒吱聲。

眼看都要到了,薑錦有些急躁,扭過頭去看他,卻正好見他神情怔忪,像是在想什麼。

她沒看錯,裴臨確實陷入了回憶之中。

有關稱呼的爭執,前世他們也曾有過。

隻不過是和現在截然不同的場景。

他們一貫是連名帶姓地稱呼彼此的,沒有任何旖旎的意味,即使在某些黏膩的時刻也不例外。

那一晚他大抵不知發了什麼癲,也許是白日裡被盧寶川取笑說他這人毫無情趣,也就薑錦忍得了他。

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瑰麗麵頰,他喉間一滯,忽然吻了吻她的耳垂,啞聲道:“錦錦?”

當然,他沒有得到什麼含羞帶怯的反應。

薑錦嘶了一聲,原本抵在他後頸的掌根啪地打在了他耳後。

她說:“去你大爺的,叫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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