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今日還特地早了些出來,結果還是一樣,遙遙就望見了一個等候著的身影。
“約好的卯時,裴公子怎地這麼早就趕來了?”薑錦開口問著,眼神沒忍住在裴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今日的他,又換了一身氣質截然不同的衣衫。昨日分明還是一身瀟瀟然的玄色,今日就改換了月白的圓領袍,連頭上的發冠似乎都換成了青玉的。
薑錦有些疑惑,少年時的裴臨,有這麼愛打扮自己嗎?
還是她的記憶模糊了?
裴臨自然感受到了她逗留的目光,他單手握拳,虎口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狀似雲淡風輕地道:“慣常醒得早。”
薑錦隨口道:“既如此,那明日我也早些起來,免得裴公子空等。”
知道她會來,等待於他而言也是有意義的,裴臨不覺得是空等。
他幾不可察地抿了抿唇,道:“在下也剛到不久,不必如此。”
薑錦“哦”了一聲,還沒覺得如何,一旁的看門的小廝忽然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小廝樂嗬嗬地笑道:“哎喲,這位公子不說實話,人明明是在我換值前就到了。”
薑錦一愣,微微有些訝異。
住在盧府許久,她大致也了解府上的一些事情,若如此說來,裴臨豈不是等了她有小半個時辰了?
薑錦再一扭頭,便隻能瞧見裴臨
的背影了,他已經果斷地翻身上馬,隻留了個後腦勺給她。
她騎上馬,剛走到他身邊,便聽得裴臨艱難地試圖解釋:“少眠多夢,索性起來,不必掛懷。”
薑錦本也沒多想,隻笑了他一句,“怪道裴公子眼泛烏青,我方才還以為是自己瞧錯了。??[]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聞言,裴臨下意識用指節輕觸自己的眼下,他頓了頓,發出蹩腳的邀請。
“我今日也未用朝食。素聞東城的羊角麵不錯,可要順路一起前往?”
裴臨察覺到了自己久違的局促和坐立難安,可薑錦絲毫沒看在眼裡,這些些微的感受,忽地就變成了另一種意味,刺得他指尖發麻。
昨夜無風無雲,今早果然是個好天,好到太陽實在刺眼,薑錦無心琢磨其他,隻想快些去到營中。
但裴臨開口,她也沒拒絕。
薑錦爽朗地笑了,應允道:“好啊,但今日時辰還早,坐些吃也好,免得一會兒又把馬毛吃進了嘴。”
到底是同僚,而後他又該有大造化,薑錦覺著既然劃不開距離,也不妨順其自然。
一道嘗過了那據說不錯的羊角麵後,兩人便沒耽擱,馬不停蹄地去了大營。
糧草軍資,向來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怕薑錦心知運糧隻是明修的棧道,但這條棧道亦很重要,懈怠不得。
越是這種時候,薑錦越欽佩起薛靖瑤來。軍中內外、城中上下,能把這麼多事打理的有條有理,實在是一種不得了的本事。
午後,她和裴臨在帳中稍歇。明日就要啟程,事情都已安排得差不離了,不缺這點休息的時間。
而這個時候,帳營中有人造訪,薑錦在盧府前院見過此人,便低聲和裴臨通了氣。
來人倒是恭敬有禮,進來就先自報家門,“在下吳全。這一次去陳州,大夫人擔心二位尚不熟悉,故而遣我來分擔一二。”
薑錦猜得到他大概是薛靖瑤的心腹,明麵上的棧道她和裴臨來修,暗地裡的陳倉就要由他把持了。
三人碰過麵、交涉過一些細節後,懸在正空的太陽已然悄悄滑落,時候不早,再核過明日人物、清點好人數之後,薑錦和裴臨便回去了。
裴臨還是一樣,執意要送她。
逐影依舊想往她身邊蹭,他把牢了韁繩,隻不遠不近地同她並轡而行。
薑錦心下不由感歎,倨傲二字,一旦超過了合適的尺度,便會變成冒犯。好在裴臨不是,他想要和誰好好相處的時候,實在是得心應手。
和他做朋友,其實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波瀾不驚的夜晚過去,翌日晨,他們早早出發,率隊前往陳州。
一路上風平浪靜,倒也沒哪個不長眼的敢截他們的道。
那碎嘴子崔望軒也在護送的隊伍裡,他見新鮮麵孔不少,興奮極了,逮著人就聊。
趕路辛苦,還背負著不輕的兵刃,沒誰有心思和他一直閒話,崔望軒的眼珠咕嚕一轉,瞄到了護送在輜重車一旁的薑錦。
“薑兄弟?”他湊了過去,“怎麼看你神色這麼不自然,像是憂心忡忡的樣子?”
薑錦確實在憂心。
護送車隊,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和走鏢差不多,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淩霄。
她現在狀況如何?有沒有找到線索?又可否受傷?
薑錦一無所知,無法不擔心淩霄的近況,然而這話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她隻退了半步,淡淡道:“你看錯了,崔副尉。”
“哎呀,我又沒瞎,薑兄弟有什麼煩心事兒啊,不如說出來,我陪你開解開解。”
“我應當同你說過,男子身份隻是偽裝,我是女兒身。”
崔望軒不以為意地抬起手,去搭薑錦的肩,他說:“沒關係,相處多日,我也早把你當兄弟看了。”
怎麼就沒關係了?薑錦嘴角一抽,剛要把崔望軒的胳膊撣掉,遠空忽然飛來一顆石子兒,崔望軒驚叫一聲,縮手捂著手背跳開了。
“誰啊!”
薑錦訝然,順著石子兒飛來的方向看去。
——裴臨騎在馬背上,一言不發,指尖正旋著顆石子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