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也從來不懂他。
紛亂細節在她腦子裡都快糾結成了個線團,亂糟糟的,沒有頭緒。
想著想著,她的上下眼皮就黏在了一處,漸漸睡下了。
而一牆之隔,裴臨靠坐在牆上,他脊背微佝,聽著牆那邊逐漸均勻的呼吸,就這麼坐到了天明。
——
晨起,薑錦留下些香火錢,馬不停蹄地就往城內趕。
她現在並非孤身一人,她有自己的牽絆。
淩霄和小薛然如今都和她住在一起,淩霄的二哥淩峰傷著腿,也在她家暫住。
薑錦想,她夜不歸宿,連句話都沒留,淩霄一定是急死了。
察覺到主人歸心似箭,俏俏把馬蹄子都快蹬出了火星子。
果不其然,聽到薑錦回來的聲音,門檻那邊著急忙慌地就竄出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見薑錦全須全尾地回來,沒有什麼意外發生,淩霄撫著心口鬆
下勁來,她下意識要去幫她牽馬,可惜被小薛然搶了先。
薛然興衝衝地道:“阿姐!我幫你拴大馬!”
小孩兒單純沒心眼,薑錦見狀,微微一笑。
淩霄倒是看起來憂心忡忡的,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薑錦,說:“姐姐,你昨夜……”
薑錦的發間依舊留有潮氣,好在她臉色看起來還不錯。
當然不錯,昨晚可是痛痛快快地把話全說儘了。
所以,她現在還有心情打趣淩霄,“淩霄,你聽,你和薛然都這麼叫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一個輩分上的呢。”
薑錦頓了頓,也沒再繼續玩笑,而是認真地解釋道:“放心,昨晚我沒事。倒叫你擔心一場。”
淩霄抿抿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快宵禁了,還沒見姐姐回來,薛然也鬨著要找你,我就去了酒樓。那些同僚說,你和……你氣衝衝地出去了。”
薑錦替她把話說全,“我和裴臨。”
薛然正在院中摸俏俏的馬尾巴,淩霄拉著薑錦到堂屋坐下,給她斟了熱茶。
“姐姐,我現在當真是看不明白了,你們現在究竟是什麼關係?”
薑錦啜著熱茶,淡淡道:“現在……是和離後,再無瓜葛的關係。”
聞言,淩霄先是沒反應過來,既而她瞳孔微縮,聽明白了薑錦的意思。
“他也……”
薑錦輕輕點頭,說道:“冤有頭債有主,總歸算不到無知無覺的他身上,但是現在不同。淩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真的很不想重蹈覆轍了。”
淩霄還沉浸在震驚之中,她恍了恍神,許久後才歎了口氣,道:“唉……男人可真都不是東西。”
拿得起就要放得下。薑錦本人倒也不是非常在意了,她去洗了頭臉,換上身乾淨胡服,扭頭就出來找小薛然。
她對他道:“薛然,來。”
俏俏是匹性子非常溫順的馬兒,被薛然一直捋著尾巴上的毛玩也不煩。聽到主人叫他,它還回頭,拿腦袋懟了懟他以示提醒。
薑錦看了想笑。
還真是奇怪的緣分,都說物似主人形,也不知她的馬怎麼好脾氣到這麼誇張。
薛然抬頭挺胸,朝薑錦走了過來:“阿姐。”
薑錦說道:“早上的晨功,以後就不去找大哥哥了哦,以後都我來教你。”
薛然圓溜溜的黑眼珠裡閃過一絲失望,他先是點頭,既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是師父有事嗎?”
相處月餘,總是有感情的,這孩子衝裴臨連師父都叫過了。薑錦稍加思索,還是覺得不能糊弄小孩,於是把事實掐頭去尾地簡單說了說。
“他一直都忙,不是這個原因。”
“那……”
薑錦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後腦勺,道:“是因為我。是我現在想與他少些交集,隻能暫時委屈你了。”
薛然聽了,咬著嘴巴點點頭,他其實不能理解,但還是說:“薛然不委屈,薛然都聽阿姐的。”
薑錦並不知道養小孩該怎麼養,完全是用對大人的心態對待他。聽見薛然這麼說,她也沒再在意,帶著他到院子裡開始習晨功。
薑錦自己都是野蠻生長練出來的,這些基礎的東西屬實是不擅長,她回憶著所見裴臨是怎麼教的,一步一步,甚是不熟絡。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不必去營中,所以昨晚崔望軒那起子人才敢喝那麼老些酒。
薑錦睡了個好覺,好生歇了歇,等到翌日再去營中時,她麵色紅潤,看不出一絲一毫情緒大起大落的痕跡。
她才走進來,便迎麵撞上了崔望軒。這小子身上居然還全是酒氣,也不知是喝了多少。薑錦微微蹙眉,剛退了一步,就聽見他有些熱切地開口了。
“薑……”
崔望軒還沒喊完,聲音忽就停了。
薑錦偏頭,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望去。
啊……是裴臨。
會在營中遇到裴臨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意外的是,他側臉上那道鞭痕依舊醒目。
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頂著它出來了。
始作俑者微微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