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本是不愛鮮豔明媚的衣裝的，直到後來身體愈發不好，她才愛上了那些能襯出點好氣色的衣裙。
現在的她，顯然並不需要，儘管過於素淡的裙衫同她熱烈張揚的性子不太相配，可是她臉上的笑容，怎樣都好看，無需什麼東西來襯。
似有微風拂過她身邊，又漫至他的眼前。
裴臨微微有些恍惚。
再回神時，薑錦已經騎著馬，從他麵前經過了。
她在馬背上和淩霄低低地說著什麼，裴臨聽不真切，隻知道，她大抵是開心的。
她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裴臨定了定神，轉身進了刺史府。
——
回範陽的路途遙遠，從青縣返還之後，薑錦不可能和淩霄兩人就這麼徑直回去，她們得先回雲州，再同裴清妍、和之前一起來的仆從一道回去。
許是在自己真正的家中待了一陣，過了些鬆快日子，裴清妍的麵色要平和不少。
在車隊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相同的場景裡，又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所以為免尷尬，薑錦其實有意在避開與裴清妍單獨碰麵。
淩霄曉得了，還略帶不滿地道：“姐姐倒還躲著她了。”
薑錦便笑道：“哪裡躲了？隻不過……我如今見她如此，其實還是有些難安。總有一種因緣際會下，壞了人家姻緣的感覺。”
淩霄自是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聞言也輕輕一歎，既而道：“哪裡怪得到你頭上？怨也隻能怨她自己，搬起石頭最終砸自己的腳。”
其實說起來，裴清妍是裴煥君的女兒，淩霄看她也
應該帶著拐著彎兒的血仇。
可偏偏，上輩子她們也是認識的，她同裴清妍的私交還要比薑錦同她的深些。淩霄再一想裴清妍被自己的父親利用了兩輩子的真相，這仇記來記去，也沒記到她頭上。
“她若不知懸崖勒馬，我也不會這麼輕巧揭過。”
薑錦客觀地評價，語氣不算太好。
她很快轉了話題，同淩霄玩笑道：“淩霄，在裴家這些日子，你倒是忍得住沒動手，我還真擔心你一時克製不住……”
如果說仇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淩霄那二哥哥淩峰就算是她在汪洋裡漂泊的棧板了。
若非還有他在，隻怕她真的會做出些不管不顧的事情來。
也是淩霄這幾日一直還算心平氣和，薑錦才會提起此事。
淩霄確實也還平靜，隻不過眸底還是浸著恨意，她磨著牙道：“我要報仇，但我也要活著。我還要提著他的頭顱，去祭拜逝去的冤魂。”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還得陪姐姐，我若死了，姐姐也會傷心的。”
這話換個人來說，難免有些過於討好以至於顯得油嘴滑舌，但是是淩霄說給她聽，薑錦便不覺得如何。
因為她的眼睛很亮，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前世，淩霄本不必與她一起困守在那四方的院中，可她還是一直陪著她，直到她油儘燈枯那日，也未曾離開。
想到這兒，薑錦的眼眶有些發熱，她捂著淩霄的手背，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聽見一旁有熟悉的聲音喊她。
“阿錦姐姐——”
薑錦扭頭，見裴清妍提著裙擺，笑盈盈地朝她走來。
她怎麼還主動來了？薑錦微微蹙眉。
走近之後，裴清妍笑意不減，她福了福身，道：“多日未見，也未曾和阿錦姐姐好生說過話，淩姑娘可否避一避？我同阿錦姐姐有幾句話要說。”
淩霄眉心微蹙，她抬眼望向薑錦，見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薑錦有些不解，她說：“二小姐有什麼話，直說便好，不必拐彎抹角。”
裴清妍歪了歪腦袋，看向淩霄戒備的姿態，她垂下眼簾，道：“淩姑娘之前臨走時，還來找過我呢，生怕我再起壞心思，害了阿錦姐姐。”
薑錦微訝，回頭看了淩霄一眼。
淩霄肩膀驀地一抖，假作不知，抬頭望雲。
裴清妍看著她們熟稔的姿態，忽然就笑了起來：“看起來，阿錦姐姐很信得過淩姑娘，左右附近也沒有第四個人，那我直說了吧，也不必避諱。”
薑錦點點頭，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緊接著，她便聽見裴清妍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道：
“阿錦姐姐，那日在席間……我瞧見你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