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薑錦才摸出了袖中的響竹,道:“哭好了?哭好了我就叫人來了,帶你回去。”
裴清妍抬起頭,她抹抹眼淚,抽抽噎噎地說:“求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們,就說……”
薑錦已經替她想好了理由,“就說你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深山裡。”
裴清妍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她抬起微顫的濕潤眼睫,伸手拽了拽薑錦的袖子,小聲說了句抱歉。
薑錦能把事情猜個大概。
估計是裴煥君悄悄傳信,而裴清妍念著那到底是自己的父親,想著偷偷跑出來見一見或者如何,哪曾想……
“放心吧,今日的事情也牽係到我,解釋起來太麻煩,我會幫你瞞住的。”薑錦說。
攤上這麼個爹,也是倒黴,無論怎麼解釋都尷尬,還不如就編個由頭混過去。
裴清妍縮回了手,說完抱歉又說了句謝謝,她悶著頭,似乎想問什麼,卻張不開口。
她看起來懨懨的,後頸的淤紫也太過顯眼,薑錦順手替她理了理衣領,隨即拉響了響竹。
回去以後,裴清妍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誰都不肯見,把自己悶在房裡不出去。
旁人也不覺得奇怪。嬌生慣養的女郎,誤入野山,差點葬身野獸腹中,害怕也正常。
盧寶川大概也如此作想,和薑錦道過謝後,又差人送了滿車的謝禮來。
此事其實勉強算是因她而起?薑錦這謝意承得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晚間,不大不小的宅院點起燈火,坐在飯桌前用晚食的卻隻有她和薛然。
淩霄與淩峰不在。
薛然抱著碗,小聲問道:“姊姊,他們去哪了?”
薑錦答道:“他們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
那日帶裴清妍回來以後,薑錦把何時何地碰到的裴煥君,告知了淩霄。
當晚,淩霄鄭重與她拜彆,沒有跟著大部隊一起返還範陽。
即便裴煥君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薑錦也依然覺得他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然而未曾消解過的仇恨需要用鮮血來祭奠,她沒有理由,更沒有立場阻攔淩霄。
這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話雖這麼說,擔心卻還是免不了的,想到幾日未見,也不知她安全與否,薑錦忽有些食不下咽。
她輕輕擱下筷子,歎了口氣。
薛然的飯吃得看起來也不太香,他低頭捧著碗,隔一會兒就悄悄抬眼,從碗裡拔出目光偷偷去覷薑錦的神色。
再看不出來他的怪裡怪氣,那就是傻子了,薑錦無奈,歎氣歎得更深。
她托著腮,揚眉問薛然:“這幾日,你都在忙什麼?”
薛然被飯噎了噎,他支吾了一會兒,還沒支吾出個結果,就聽見薑錦一語直擊重點:“你在替誰誆我出去?”
霎時間,薛然的臉便憋得通紅,他抻著脖子把飯咽下去,結結巴巴地道:“姊姊怎麼知道的?”
薑錦撇撇嘴,指節閒閒敲擊著桌麵,說道:“又是打探我何時閒暇,又假裝不經意和我提起了不知多少次某地風景好看,不是要把我套過去,還能是做什麼?”
小孩兒心眼到底淺薄,若是連這點心眼子都瞧不出來,薑錦這麼多年就算是空長年紀了。
薛然垂下頭。他麵皮本就薄,這下更是尷尬到都不敢看薑錦。
他囁嚅道:“我……阿然錯了,阿然不該這麼誆你。”
薑錦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道:“你也不是壞心思。我沒有怪你。”
薛然初見她和裴臨相處的時候,他們大概還算和睦登對,小孩兒不知內情,也不知他們之間有多深的隔閡。
所以,薑錦隻是覺得好笑。
怎麼,那
位是覺得現在雲銷雨霽、風平浪靜,又有功夫來談情說愛了?
聽她說不怪他,薛然極為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旋即卻又繃直了背,悄聲問道:“姊姊,那你……”
⒊想看謝朝朝寫的《悔教夫君覓封侯(雙重生)》第 82 章嗎?請記住.的域名[]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薑錦神情淡淡的,沒有回答。
——
春風橋畔,人影憧憧。
清早,已是半大少年模樣的薛然為難地來通風報信了。
橋頭亭外,蕭然的身影搖曳。
裴臨垂眸,聽薛然開口。
“姊姊她……不會來的。”
“師父,你彆空等。是我不好,叫她一眼就看穿了用意。”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裴臨輕歎,道:“無妨,你先回去。”
不過,儘管知她不會來,他還是在這兒等了整日。
就像是在期待一個不會發生的可能。
明媚春末的晚間,天上月色涼涼而下,如水微漾。
裴臨很難得如此完整的,從日升看至月落。
滿是塵灰的衣襟沉重得像枷鎖,他像是被定在了這座橋上,寸步也未挪。
是命嗎?
他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多,足夠改弦易轍,就算他求不得今生的圓滿,也能讓她得以自在解脫。
可好笑的是,前世的境地或許是時也命也,今生的處境,卻每一步都出自於他的選擇。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了她前世最後的模樣。
羸弱、瘦削,隻餘一把伶仃的骨頭,捧在懷中,沒有一丁點重量。
冷冽的清風拂麵,裴臨雙目輕闔。
他彆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