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毛寧寧也是個乖孩子,但是柳煙凝也知道他性子不像阿寶這樣沉穩,有時候有點咋呼,所以在路上還是叮囑了毛寧寧幾句,讓他到了醫院之後一定不要詢問王英池的病。
毛寧寧也是乖巧的孩子,聽明白了柳煙凝的意思,連連點頭。
等見到王英池本人,毛寧寧才明白為什麼柳阿姨在路上會那樣叮囑自己,如果不是記得柳阿姨的叮囑,毛寧寧可能立馬就要跑過去問池池哥怎麼了。
有了毛寧寧的加入,病房裡響起了歡聲笑語,就連王英池的臉色都有了血色。
昨天娘倆在病房裡待了接近三個小時,王英池一開始掩飾著自己的疲倦,阿寶都沒發現,後麵還是柳煙凝看出王英池疲倦了,才拉著阿寶告辭。
今天柳煙凝隻打算讓孩子們陪伴王英池一個多小時就告辭,阿寶帶了兩本書過來,給王英池看了一個他覺得很有意思的數學定理,“我想到了其他的辦法去證明這個理論哦。”
王英池其實對數學不是很感興趣,他對物理感興趣更多一點,不過他還是配合地說道:“我能聽聽嗎?”
阿寶興奮地用好幾種方式給他證明了這個理論,“怎麼樣,我厲害吧?”
柳煙凝跟潘明坐在走廊上,“池池這個病,現在還是查不出病因嗎?”
潘明失望搖頭,美麗國那邊的實驗室還沒有傳回好消息。
柳煙凝握著潘明的手,“池池一定會好起來的。”
回到家,沈牧還沒有回來,阿寶跑進跑出的,想看看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柳煙凝見他很著急,問道:“怎麼了,阿寶?”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我想去圖書館!”
柳煙凝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再過一個小時,圖書館就要閉館了。
“你想去圖書館啊,明天再去好嗎?這會兒馬上就要閉館了,爸爸回來的時候應該已經超過六點鐘了。”
阿寶失望極了,懨懨地坐在台階上。
“你想去圖書館,怎麼回來的時候不告訴媽媽呢?”柳煙凝問他。
阿寶欲言又止,因為他知道媽媽不喜歡去圖書館,他想等爸爸回來帶他去的。
“我想去圖書館查一查,池池哥是得了什麼病。”
柳煙凝一怔,她下意識地認為這可能不會有效果,畢竟協和醫院已經是國內頂尖的醫院了,在那裡,王英池的病因都沒有被查出來。
不過阿寶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如果他想要去做一件事情,那他就一定要去做。
“那媽媽陪你去吧,不過今天隻有一點點時間了,我們明天再去,行嗎?我們還沒有吃晚飯呢。”
阿寶沒有說話,用他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柳煙凝。
柳煙凝投降了,“行,那我們現在就走。”
柳煙凝找出沈牧的借書證,阿寶飛快地爬上了汽車後座,柳煙凝幾盤子就將車從車棚裡開了出來,秦姨從客廳追出來,“這麼晚了,你們娘倆上哪去啊?”
柳煙凝出來的時候跟廚房的秦姨交代了一嗓子,可能廚房聲音太大,秦姨沒有聽見。
“我們要去一趟圖書館,沈牧要是回來了,他們就先吃飯。”柳煙凝匆忙丟下這句,帶著阿寶直奔圖書館。
二十分鐘後,柳煙凝帶著阿寶衝進了圖書館,此時圖書館的大門都是出來的人,隻有他們母子是往裡麵衝。
母子倆衝到了醫學書籍區。
阿寶不像之前來圖書館的時候那樣挑選自己想看的書,他一本一本地挨著看,他就站在書架下翻看,一頁書幾乎隻停頓一兩秒鐘,兩三分鐘就看完了一本書。
在圖書館閉館之前,阿寶看了十來本書,還借了一堆書,圖書館的工作人員本來就要下班了,突然來了這麼多活,急著下班的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還是幫他們辦了借書。
柳煙凝抱著書,阿寶也抱了幾本,回到了車上。
等娘倆回到家,沈牧早就已經回來了,正站在大門口翹首以盼,看到那輛火紅色的車出現在視野中,沈牧才鬆了一口氣,急急地走了過來,“你們這是去圖書館了?這麼晚去圖書館做什麼?”
柳煙凝還沒有這麼高超的技術能在光線不佳的情況下將車倒進車庫,她直接開了進去。
“爸爸,幫我們抱抱書吧。”阿寶對沈牧請求道。
沈牧大步走過來,拉開後備箱,裡麵堆著十幾本書,他的借書證最開始是以個人的身份辦的,每次隻能借三本,後麵在單位辦了借書證,比普通的市民借書的權限更多一點。
沈牧將書抱進客廳,才看清這些書都是一些醫學書。
“阿寶,你這是對醫學感興趣了?”沈牧詢問阿寶。
阿寶搖頭又點頭,他沒力氣說話了,餓得小肚子呱呱直叫。
秦姨哎喲了一聲,“眼看都要吃飯了,這母子倆還出去這麼半天,趕緊洗手吃飯吧。”
等吃過飯,阿寶就征用了柳煙凝的書房,書房裡麵有明亮的台燈可以看書。
沈牧問柳煙凝,“阿寶怎麼看起醫學書來了?”
剛問完,沈牧就想起了王英池,這兩天阿寶都去醫院看望了他,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才突然看起了醫學書。
果然聽見柳煙凝說道:“王英池的病就連協和醫院都查不出病因來,阿寶大概是想從書上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幫助的線索吧。”
沈牧也是下意識地搖頭,“那怎麼能找得到呢,協和醫院就已經彙聚了全國的醫學大牛了吧,就連他們都束手無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圖書館裡麵關於醫學的書沒有專業的醫學院或者是醫學研究所裡麵收藏的書那樣專業,這些就是一些科普類的醫學書籍,真正的醫學好書籍可能在這裡找不到。”
柳煙凝也歎了口氣,“阿寶就是想幫忙,我也知道可能沒什麼用,但我不能阻止他,這是阿寶對朋友的情誼。”
沈牧去書房看了一眼,阿寶已經在開始鑽研那堆書了,沈牧歎了口氣,出來之後對柳煙凝說道:“我跟我同學聯係一下吧,他現在在白細胞醫學研究所上班呢。”
柳煙凝點點頭,阿寶的舉動讓她感到既驚訝又感動,他的善良是與生俱來的。
次日,柳煙凝一大早就開車帶著阿寶去了圖書館,一向對圖書館並不感冒的柳煙凝,這次卻硬生生地在圖書館待了上午,一直到中午才開車到阿寶回家吃飯。
“阿寶,有沒有什麼收獲?”柳煙凝問他。
阿寶搖頭,表情有些失望。
柳煙凝說道:“阿寶,媽媽要告訴你,有些事情我們儘力而為,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如果已經為此拚儘了全力,就算拿不到想要的結果,那也不應該氣餒,知道嗎?”
阿寶點了點頭,他默默地看著窗外湛藍色的天空,這樣純粹好看,而病房裡的王英池,卻隻能看到它的冰山一角。
下午阿寶又去了醫院,王英池現在渾身肌無力,連下床行走都不可能,他每天隻能無聊地躺在床上,接受護士給他鼓脹著青色血管的手背紮針輸營養液,他現在在醫院幾乎沒有做太多治療了,前期能想到治療都已經做過了。
每天到來的阿寶成了王英池一天之中唯一的樂趣,時間稍微一長,阿寶就發現了王英池對數學並不是很感興趣,他開始給王英池帶一些有趣的物理書籍,兩人坐在床上一起看。
潘明對此感動得時常落淚,才四歲的小男孩,到底是如何培養,才能如此的可愛善良。
沈牧給阿寶聯係了他同學工作的那家白細胞研究所,裡麵的藏書很多都是外國的著名醫學著作,除此之外,研究所的電腦上還儲存著很多醫學方麵的論文,但權限影響,沒有辦法給阿寶查看。
阿寶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裡,看了數千本醫學著作,他找到了一些線索,整理成冊。
這個時候阿寶已經開學了,他不能每天都來陪伴王英池了,柳煙凝將阿寶整理的一些線索交給了潘明,“這是阿寶這個月看了無數醫學書查到的東西,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如果能提供到一些幫助,那就太好了。”
潘明知道阿寶是個小神童,他能如此的用心,就算是這本冊子完全沒有任何幫助,他們母子也將一生感念阿寶的用心。
柳煙凝的生活發生了一些改變,阿寶上學了,家裡平時就隻剩她和秦姨,這段時間柳煙凝感覺自己的心很平靜,對生活的一些感悟也更加清晰了,她幾乎是一鼓作氣寫出了故事的框架,阿寶沒上學之前,事情太多了,她每天寫的事情並不多,等到阿寶開學,柳煙凝寫得飛快,在阿寶的生日來臨之前,柳煙凝創作出了一本愛情小說。
柳煙凝將宋嘉和約到了家裡來,將小說拿給他過目,“怎麼樣,看一看,能不能出版。”
宋嘉和簡直是喜出望外,之前柳煙凝跑去上班,他還以為柳煙凝放棄了小說家這個職業,現在能看到她拿出新作品,雖然還沒看,但柳煙凝的水平擺在那,不可能出版不了。
本來柳煙凝是想以自己為原型創作一本小說的,但是她卻寫不出立意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這樣一本小說,畢竟她的人生也沒有什麼出彩之處,唯一的亮點大概就是遇到了沈牧。
於是她放棄了之前的想法,重新以她跟沈牧的婚姻為原型,創作出了一本女主人公與建設兵團裡的男軍人的愛情故事。
因為故事截取了她自己的感悟,所以也達到了令人喜出望外的效果,故事裡純粹的愛情與國家大義分成了兩個陣營,並圍繞這個矛盾發生了一係列的故事。
宋嘉和本是微笑著開始拜讀,等看到故事中段,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尤其是看到男主人公選擇了國家大義,與女主分彆的時候,臉色微微的沉了下來。
他沒有繼續看了,抬頭看向沙發上的柳煙凝,“煙凝,你寫這本小說,不會是寫的自傳吧。”
柳煙凝一愣,“沒有啊!”
宋嘉和苦笑,“我還不了解你嗎?煙凝,你的女主人公選擇支持了她愛人的事業,那麼你呢,沈牧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調去外地,到時候你會怎麼辦,你不會也像你故事裡的主人公那樣,無私地支持愛人吧。”
柳煙凝愣住了。
等晚上沈牧回來,臉上帶著喜色,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怎麼了這是,發生什麼好事了,高興成這樣?”柳煙凝因為白天的事情,心情不太舒展,看到沈牧臉上帶笑,就問了問。
沈牧笑道:“我們今天得知了一個好消息,載人航天飛船計劃即將重啟!”
柳煙凝愣住了,載人航天飛船計劃重啟,這對沈牧來說意味著什麼?對他們家庭又意味著什麼?
見柳煙凝的臉色不對,沈牧收起了微笑,他非常明白柳煙凝的顧慮,可沈牧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希望國家永遠不重啟這個項目,祖國強大,是他畢生最大的心願。
“放心吧,我不會被調走的,現在才重啟,還要經過漫長的研究呢,到發射那一天,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沈牧安撫柳煙凝。
柳煙凝勉強一笑,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吧。如果是以前的柳煙凝,她肯定會因此而感到高興,今天她雖然也感到了放鬆,但是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她看著沈牧溫柔的英俊的麵容,這樣一個男人,他的心曾經可以毫無保留地奉獻給國家,而現在,他卻被家庭折斷了翅膀,他的夢想,理想,全都在家庭這把大傘下,被壓得羽翼無存。
柳煙凝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到這個時候,才猛地警覺自己竟不知在什麼時候愛上了沈牧,不愛他的時候,柳煙凝可以毫無負擔地要求他要將所有留在自己的小家庭,留在家人身上,可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柳煙凝卻無法像從前那樣對他,她甚至會為他的折斷的夢想的羽翼而感到無比的愧疚和自責。
“沈牧,”柳煙凝將沈牧叫到書房。
沈牧疑惑地看著她,他知道柳煙凝這是要對他說什麼,他以為是柳煙凝要交代他這兩年不可以出差,於是先她開口,“你放心吧,這兩年我不會接受調遣的。”
“不,我希望你遵循你的內心。”柳煙凝終於說了出來,其實她這段時間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角色不僅僅是妻子和母親,她還是她自己,那這個道理對沈牧也同樣適用。
沈牧不僅僅是丈夫和父親,他也是他自己,他有自己的夢想,家應該是給予他溫暖和愛的地方,而不是束縛他的牢籠。
沈牧愣住,他沒想到柳煙凝竟然有朝一日會說出這樣的話,“煙凝...”
“我說,如果載人飛船項目有朝一日需要你,你就去吧,不用管我們,去完成你的夢想,去為祖國撒下你的熱血。”柳煙凝說出這些話時,心裡難受得像堵了一團棉花,曾經是她要求沈牧一定要留在家裡,如今她已經無法那樣自私。
沈牧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入懷中,他其實沒告訴柳煙凝,今天劉院長找他談過話了,載人飛船項目要在泉市開啟,他那四年的工作經驗讓他成為了項目負責第一人的首要選擇,然而沈牧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卻選擇了拒絕。
他牢記著對妻兒的承諾。
沈牧用力地將柳煙凝箍緊,恨不得將她與自己揉為一體,他一度痛恨自己當年的自私,明知道自己的職業是這樣的性質,還是將柳煙凝拉入了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他輕撫著柳煙凝的背,喉嚨哽咽,“我答應了你和孩子...”
柳煙凝抬起頭,“我知道,但是現在是我願意讓你去,我想阿寶...阿寶...”
她說不出來了,阿寶那樣小,他能理解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