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痘,你知道嗎?”
王英池沒有出過水痘,所以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我不知道,阿寶,你等著我,我下午就來看你。”
阿寶都不用問他了,既然王英池說自己不知道,那肯定他就沒有出過水痘,那阿寶不能讓他過來,連忙說道:“這個病是會傳染的,你沒有出過水痘,你就不能過來。”
“不行,我要過來!”王英池語氣堅決極了,他其實很久就想見見阿寶的,但是他現在太忙了,他有時間的阿寶在學習,隻好次次做罷,好在兩個孩子雖然不見麵,但還是彼此牽掛著。
“等我好了你再過來吧,我這個病真的要傳染的,連秦姨都不能來我旁邊呢。”阿寶想讓王英池知道這個病有多麼可怕,但是王英池根本就不在乎,語氣還是很堅定,“我要過來。”
王英池沒有說出口,當時他生病的時候,阿寶在他身邊陪了這麼久,這回輪到阿寶生病了,他怎麼能因為害怕被傳染就不來了呢?
阿寶勸不住王英池,王英池掛了電話,就跟他媽媽潘女士說起阿寶生病,他要去看望阿寶的事情。
他知道他媽媽肯定清楚什麼是水痘,所以他隱瞞了這一點沒有說,如果他說了,潘女士很大可能會不讓他去。
潘女士得知阿寶生病了,也很擔心,不過她下午要出門去上班,實在是騰不出時間來,就拿了三十塊錢,讓王英池自己買點水果帶過去。
王英池當天下午真就提著買的水果來了。
家裡的門是敞著的,出了水痘得勤通風,所以家裡的門窗都沒有封閉,王英池拎著水果出現在門口,秦姨坐在沙發上打毛衣,沒注意到,還是王英池先開口。
“秦姨!”
秦姨抬頭看去,她第一眼沒有認出王英池來,這也不能怪她,王英池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之前他瘦得好像是竹竿子,自從做了針灸有效果之後,他就開始長肉了,現在已經變得跟正常小孩彆無二致,也難怪秦姨第一眼的時候沒有認出來。
見秦姨陌生的眼神,王英池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了,彆說是秦姨了,他家的親戚很久沒看到他的,再見到他的時候都幾乎認不出他來,沒人想到他的變化會這麼大。
“秦姨,我是王英池啊,我來看阿寶的。”
秦姨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王英池這個人來,她驚訝得眼珠子都差點要瞪出眼眶了,實在是前後詫異太大了,這分明就是兩個孩子!
“你真是王英池?孩子?”秦姨放下毛衣,仔細地看著王英池,到這會兒,她才從王英池的眉眼中看到熟悉的影子,她一拍大腿,‘哎喲’了一聲,“還真是池池啊!”
柳煙凝正在書房工作,她這些天都不去工作,阿寶好些了,她才能安心地創作。
聽見動靜,柳煙凝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王英池,她也愣了一下,不過她之前就見過開始長肉的王英池,再加上昨天晚上阿寶就跟她說過王英池要過來,所以倒沒有那麼驚訝。
“池池啊!你真的來了!”
王英池手裡還拎著香蕉呢,他看著柳煙凝笑,“阿姨,你認出我來啦!”
柳煙凝倒吸口氣,王英池竟然也買了水果過來。
今年王英池不僅長肉了,身高還拔高了一截,看著陽光帥氣,有少年的模樣了。
看到王英池,柳煙凝就不禁憧憬起來,等阿寶到了這個年紀,會是什麼模樣呢?
柳煙凝走到王英池身邊,接過了他手裡提著的水果,王英池還背著包呢,她一起接了過來,“你沒有出過水痘吧?”
王英池點頭,生怕柳煙凝不讓他去看阿寶了,連忙說道:“我不怕的,阿姨!”
柳煙凝笑道:“這個不是你怕不怕的問題,你打過疫苗嗎?”
王英池點頭,昨天他問他媽媽的時候,潘女士就說過他打了疫苗的。
柳煙凝他們那代人很少打疫苗的,他們都沒有接種過,到了九十年代,牛痘疫苗才開始普及起來,所以他們那代人多數是出過水痘的。
但也不是說打過疫苗就高枕無憂了,柳煙凝笑道:“我讓你見見阿寶,但是你隻能在客廳看看他,我讓阿寶將房門打開,你們就這麼說說話,好嗎?”
能見見阿寶,王英池就已經很高興了,連連點頭。
阿寶還在睡午覺呢,還不知道王英池來了,但是差不多也快到阿寶醒來的時候了,柳煙凝走到房間門口,打開門,叫醒了床上的阿寶,“阿寶,快醒醒,池池哥來看你了!”
阿寶倏地睜開了眼睛,他看向柳煙凝,“媽媽?”
“池池哥來了!”
阿寶驚喜地坐了起來,“真的嗎?他在哪裡?”
王英池激動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房間裡的阿寶喊道:“阿寶,我在這裡啊!”
阿寶一骨碌爬下床,下意識地想走出去,剛走了兩步就遲疑了,他不能傳染給池池哥的!
柳煙凝說道:“寶貝,你就站在門口跟池池哥說說話就行了,彆出去,池池哥也不進來,這樣他也就減少了感染的風險了。”
兩孩子就這麼隔著十來米的客廳說話,王英池跟阿寶分享自己這一年來的學習和生活,阿寶聽見池池哥說他喜歡上了搖滾,現在正在學架子鼓。
阿寶經常在收音機裡麵聽到搖滾兩字,但是他不明白到底什麼是搖滾。
孩子們正在興高采烈地說著話,家裡的電話響了,柳煙凝走過去,先往座機小小的屏幕看了一眼,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柳煙凝本想讓秦姨來接,但是轉念一想,這個時候應該是沈牧工作的時間才對,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前幾天是因為她太擔心阿寶,以至於對沈牧也產生了埋怨的情緒,但是現在阿寶都快好了,那股子莫名的埋怨也就煙消雲散了,之所以一直不接沈牧的電話,是柳煙凝找不到一個好的台階給自己下。
不過今天沈牧打電話的時間點似乎就是一個很好的台階。
又等電話響了幾秒,她才接了起來,“喂。”
光聽到一個字,沈牧就分辨出電話那頭是柳煙凝了,他驚喜難耐,但還是極力地壓製住了情緒,他敏銳地感覺到麵對這個時候的柳煙凝,最好還是小心一點,免得一句話說得不對,小火山就要爆發。
“煙凝,阿寶怎麼樣了?”沈牧此時最關心的還是阿寶。
“...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煙凝,真的辛苦你了,你這幾天一定很擔心很辛苦。”
沈牧一連說了一大串感謝寬慰的話,讓柳煙凝的心稍微舒服了一點,沈牧對前幾天柳煙凝不接電話的事情隻字不提,隻是關心著阿寶和她。
沈牧這幾天也回過味來了,他知道柳煙凝為什麼不接他電話,沈牧心裡很慚愧,怎麼有臉質問柳煙凝呢。
柳煙凝被他的好聽話軟和了脾氣,問他,“你今天不上班?為什麼這麼早打電話。”
“今天不是很忙,惦記著阿寶,就抽時間過來打電話了,對了,煙凝,你寄給我的雜誌我收到了,雜誌封麵上的女郎真的很漂亮。”
柳煙凝給沈牧寄的是上一期《時尚》,封麵是她。
柳煙凝聽沈牧直截了當的誇獎,心裡也忍不住高興,她最開始是覺得很麻煩,拍了兩次之後,她竟然很喜歡了,雖然化妝非常的繁瑣,但是出片真的很好看,很美,照相館的照片或多或少會有些失真,而雜誌上的照片更真實。
“是吧,我也覺得專業攝影棚拍出來的照片非常好看,宋怡還想讓我幫雜誌社再拍一期呢,我覺得太頻繁地上不好,讓她去找專業模特了。”
“不上雜誌,也可以去拍照的吧?這照片真好看,真實得不能再真實了。”
柳煙凝摸了摸自己的臉,青春易逝,她的美好年華持續不了多少年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柳煙凝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沈牧不知從何回答,道阻且長,任務甚至還沒有完成一半,他什麼時候能回去,他也不知道。
柳煙凝腦子裡甚至都沒想過要問沈牧這個問題,但嘴好像不聽使喚一樣,就這麼問了出來。死一樣的沉寂在無線波中蔓延開,兩人的心仿佛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呼吸不上來。
“對不起,煙凝。”沈牧緩而輕地吐出口氣,對柳煙凝說道。
柳煙凝的心驀地被這三個字燙傷,發出一陣持續而劇烈的疼痛,她突然想起自己對宋怡的勸誡,愛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要全身心的付出,要有所保留,讓自己能進退有度。
冗長的沉默。
“...我們離婚吧。”沈牧的嗓音從聽筒裡傳出來有些失真,在柳煙凝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另外五個像尖刀一樣的字眼,猛地戳穿了柳煙凝的心臟。
沈牧扯開風紀扣,胸口的疼痛讓他呼吸不暢。
沈牧思考這個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很愛很愛柳煙凝,這輩子沒有哪個人讓他這麼愛過,他可以把肉.體獻給國家,靈魂卻永遠歸順於他的柳煙凝,不管這輩子他身在何處,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一個事情,他的愛和他的愛人。
他想將這輩子所有的愛都給她,可這樣的愛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甚至在柳煙凝最需要他,阿寶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也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能再讓柳煙凝吃這樣的苦了,他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可他到底還是辜負了她。
更令人窒息的沉默陣陣湧來,化作了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兩人的咽喉,讓他們無法呼吸,更無法言語。
幾個深呼吸,柳煙凝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沈牧?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沈牧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想一鼓作氣說出來,可那些好不容易聚攏的決心都已經在第一遍說出口的時候潰散了,情感瘋狂地吞噬著他的理智,那些因為太愛而生出的自私迅速占領了高地,他無法在殘忍地說出第二遍,將自己的心再淩遲一遍了。
“煙凝,我對不起你。”
“放你娘的屁!”柳煙凝憤怒的聲音穿透了牆壁,傳入了秦姨和阿寶的耳朵裡。
柳煙凝是個極其注重個人修養的人,她真是氣急了才口吐芬芳,“沈牧,你什麼意思?你還有沒有良心?”
然而聽筒裡一片沉默,她甚至連沈牧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沈牧,你彆給我裝聾作啞,你...!”柳煙凝想大罵沈牧一通,臭罵他一頓,將自己這麼幾年的委屈全數控訴出來,她恨不得咬他一口,扇他幾個巴掌,可通通的一切,都隻是在一瞬間一閃而過,她愛沈牧,她不願意沈牧受到一點傷害,即使這些傷害來自她。
柳煙凝啪的一下掛掉了電話。
秦姨聽見了柳煙凝大罵沈牧的聲音,震驚地打開房間門,在門縫裡擔憂地偷看著。
這兩年,柳煙凝跟沈牧的關係一直很好,即使沈牧出差在外,柳煙凝也從來沒有說過沈牧半句不好,對他有過半句怨言。
今天這是怎麼了?
阿寶也打開了他的小房間門,驚恐地看著媽媽,他從來沒有聽見爸爸媽媽吵架,雖然媽媽隻罵了爸爸兩句,但是他能從媽媽憤怒的語氣中分辨出來,媽媽一定是很生氣,爸爸做了什麼?
柳煙凝呆滯地站在電話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離婚’這個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更沒有想到過‘離婚’這兩個字會從沈牧的嘴裡說出來。
秦姨見柳煙凝的肩膀微微聳動,實在擔心得不得了了,從房間走了出來,走到柳煙凝身側,看了她一眼,柳煙凝沒有哭,但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秦姨從來沒有見過柳煙凝的情緒這麼大波動,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情了,她不敢問,隻是拉住柳煙凝的手,輕柔地說道:“去沙發上坐著。”
柳煙凝沒有反應,秦姨握住她的手那瞬間有些心驚,柳煙凝的手竟然如此的冰涼。
她回頭看了一眼,阿寶站在小房間門口,擔憂地看著媽媽的背影,因為不敢在秦姨在的時候走出房門,所以隻能站在房間門口,擔憂得快哭出來了。
秦姨心疼得鼻頭發酸,低聲說道:“阿寶正看著呢。”
這話像是解咒咒語,讓柳煙凝驚得渾身一抖,她愣愣地扭頭看向秦姨,秦姨拉著她的手,“孩子,我們去沙發。”
柳煙凝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轉過身,她看到了阿寶,阿寶眼裡的擔憂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擠出笑容,“阿寶,乖,媽媽沒事呢。”
阿寶悶悶地點了點頭,他不是小傻瓜,他看出媽媽實在強裝堅強,他也知道自己繼續擔憂地看著媽媽的話,媽媽會更加的難過,於是他將房門掩上了。
阿寶的身影一從視線裡消失,柳煙凝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樣,一下子就癱軟下來,秦姨半抱半扶地將柳煙凝扶到沙發上,捏著她的手,“好孩子,告訴秦姨,是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