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平住的是家裡在村中的兩層自建小樓。
他在房間裡吼一聲, 整棟樓就都聽得到他的聲音。
他坐在原位上沒起身，直接習慣性地對準房間門口方向大喊：
“爺爺、爺爺，你快過來我房間一下, 我這有個急事找你幫忙！”
向東平話音剛落，直播間裡的網友們就聽到他房間外傳來了他爺爺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這鱉孫，整天就知道吵吵鬨鬨, 沒個安靜的時候！”
“我是你老人家的孫子，我是鱉孫, 那爺爺你是什麼？”
向東平往日和他爺爺互懟習慣了, 下意識就頂嘴了回去。
等說完以後，他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現在還直播連線著呢。
還沒等他看下直播間裡是什麼反應，他的頭就直接被他爺爺賞了個爆栗。
向爺爺下手是真沒心軟。
向東平直接疼得就“嗷”了一聲。
向爺爺不吃他裝可憐那套, 直接道：“說吧, 孫子，叫你爺爺過來有什麼事？”
向東平：“……爺爺，雖然沒證據，但我懷疑你在罵我？”
向爺爺老頑童地笑了笑，“不用懷疑, 就是在罵你。”
向東平：“……”
真不錯。
今天依然是爺孫感情分分鐘要翻船的一天呢。
向爺爺：“不是說有急事找我嗎，急事在哪呢？”
聽到向爺爺詢問, 剛才一時被打岔的向東平這才慌忙想起直播的事情。
向東平朝向爺爺指了指自己的電腦屏幕, “爺爺，你幫我看張照片，看看認不認識照片裡麵的人。”
向爺爺雖說今年年紀也是接近90, 但對於很多社會上新事物卻並不陌生，所以他也立刻認出向東平這是在和人直播連線。
向爺爺皺眉，剛想問向東平是在搞什麼幺蛾子時, 就注意到了崔奶奶朝鏡頭展示的那一張一寸照片。
向爺爺一看到那張舊照片，當即睜大了眼睛。
他驚訝地用手指著屏幕：“這、這、這不是徐老師的照片嗎？”
向東平：“爺爺，你說的徐老師，是指徐栗子老師嗎？”
向爺爺連連點頭：“是！是！就是徐栗子老師！”
聽到向爺爺親口說自己手中的母親照片就是徐栗子以後，崔奶奶不由激動了起來。
“等等！”
向東平卻突然在此時出聲。
他神情嚴肅地望向向爺爺：“爺爺，你現在眼神不是變差很多嗎，我去把你的老花鏡幫你拿過來吧。”
見向東平居然質疑自己，向爺爺氣得用手狠拍了下向東平的肩膀。
“你這個臭小子，你爺爺的眼神好著呢！再說了，這可是徐栗子老師，我怎麼樣都不可能會認錯！”
見向爺爺突然這麼大反應，向東平急忙解釋：“爺爺，你彆急呀，我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沒有萬一！你這鱉孫真是要氣死我了！我告訴你，我認錯誰都不可能認錯徐栗子老師！她當年可是教過我們全村小孩！”
“你們爺孫倆又在吵什麼啊，我剛走到樓梯就聽到你們說什麼認錯不認錯的。”
向奶奶站在向東平房間門口，無奈地看著向東平和向爺爺。
向爺爺一看到向奶奶，立刻激動地喊著：“老婆子，你快過來，你看這是不是徐栗子老師的照片？”
向奶奶聽到老伴提起徐栗子這個名字，也急忙走了進來。
“呀，還真是徐栗子老師，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向奶奶一臉疑惑。
見連奶奶都這麼說了，向東平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他朝向爺爺和向奶奶介紹道：“爺爺、奶奶，這位崔奶奶是徐栗子老師的女兒，徐栗子老師原名叫崔荷。”
聽到孫子介紹說對麵的老人就是徐栗子的女兒，向爺爺和向奶奶急忙朝崔奶奶鞠躬問候：“您好、您好！”
崔奶奶也禮貌地回以問候。
雙方互相都做過自我介紹後，崔奶奶朝向爺爺和向奶奶問道：“我想請問二位，不知我母親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去世的呢？”
聽到崔奶奶的問題，向爺爺和向奶奶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眸中都不由浮現濃濃的愧疚。
向爺爺從出現在直播鏡頭中時，就一直是一個活潑有趣的老爺子模樣。
可在崔奶奶問出問題以後，他臉上神情卻明顯變得沉重了起來。
向爺爺清了清嗓子，嗓音沙啞：“徐栗子老師……是82年前的秋末去世的。”
82年前的秋末？
崔奶奶神情一下子怔楞住了。
她怎麼都沒想到母親竟死得那麼早。
向奶奶紅著眼眶望向崔奶奶：“對、對不起，徐栗子老師是……為了救我們而犧牲的。”
即使時隔多年，向爺爺還是清晰記得當年發生的一切。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心情，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徐栗子老師是在那年夏天來到我們村，她當時說自己和家人失散了，因為北邊那時在發水災，有很多災民流離失所，所以我們也沒多想什麼。當時我們村原來的老師離開了，徐栗子老師得知村裡小學沒老師的情況，就主動請纓，說自己可以教孩子。她博學又風趣，很快就成了我們全村小孩最喜歡的老師。但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畢竟委國當時正對我們龍國發動殖民侵略戰爭。初秋的時候，我們聽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附近有一個村子，被委軍屠村了……”
即使那已經是82年前的事情，但重新提起，向爺爺仍然忍不住憤怒地咬緊牙關。
“全村800多人，男女老少，儘皆慘死，無一幸存！自從委軍屠村這個消息傳開後，我們大家就像是頭上被懸著一把不知何時會掉落的刀，成天惶惶不安。儘管我們村當時位置偏，在山裡，但最終還是讓委軍盯上了。”
“我記得那天清晨，徐栗子老師從村外匆匆跑來，說有一夥二十多號人的委軍正在朝村子的方向走來。委軍進村，向來沒有好事發生，我們全村立刻就撒腿往山裡跑。我們以前對委軍進村這種情況做過準備，大家很順利地躲進山中一個隱蔽的山洞裡。然而，那夥委軍並沒有打算放過我們，他們竟然開始搜山，甚至還離我們躲藏的山洞越來越近。”
向爺爺悲痛地閉了閉眼睛，“就是在這個時候，徐栗子老師跟我們大家說，她要出去引開那些搜尋過來的委軍。她讓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往更深的深山裡走，這樣我們大家才有可能活下來。她交代完後，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就直接跑出了我們藏身的山洞。後來，我們在轉移的路上，不斷聽到後麵傳來槍聲，最後……就是‘轟’一聲的手榴彈巨響。”
向爺爺說到這，一直強忍在眼眶裡的淚珠終於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