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為了防止驚動到其他的人,怕那些人將她們給扣留下來,就趁著這樣的月色下,賀南晴的母親連夜帶著她跑路。
母女兩人走了整整一夜的山路,因天黑看不清路,好幾次都差點滾下土坡。
賀南晴的母親也想過要放棄,想要就這麼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可是借著月光她回頭看清女兒秀氣白淨的臉,又想到,一切都值了。
什麼都值了。
她們逃跑,逃了很久很久,也很遠很遠,遠到終於在天亮之際看不見曾經村莊本來的麵目,身上隻有所剩不多的乾糧,賀南晴的母親卻笑了。
小小年紀的賀南晴懵懂地看著母親,仰起頭問:“媽媽,我們去哪?”
“去大城市。去你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聽說那裡有很多新奇的東西。”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
“是什麼新奇的東西?”
“會跑的車,都是泥土的房子,還有高樓。”
……
謝蘭月的內心也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她小時候就沒見過外婆,許多事都是從母親口中聽說。
但賀南晴絕對不可能和她說那些黑暗的過往,所以她從母親的口中隻聽說了母親的母親是個堅強的,偉大的人。
一個人將她母親拉扯長大,還想方設法供她讀書,讓她有機會演戲。
是她沒把握好機會,被壞男人給騙。
隻是謝蘭月沒想到,原來母親也走了當年外婆的老路。
甚至外婆的情況比母親還要淒慘糟糕。
難以想象她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被那些男人糟蹋的情形,隻為了能夠將女兒拉扯長大,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她才一直掙紮。
後麵也是脫離了那個村莊,才沒有讓悲劇再繼續發生。
但一個女人在異鄉想要生活,是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賀南晴的母親真的是經曆過了許多艱辛,才好不容易供養了女兒到長大的日子。
可惜的是,當賀南晴有償還母親恩情的能力的時候,母親卻因為多年來的疾病而早早的離世。
但就算是這樣,賀南晴也依然沒有將自己的人生嫁接到她的人身上,比如告誡她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愛。
相反的是,賀南晴經常和她說,人間自有真情在。
隻要相信,愛就永遠存在。
謝蘭月忽然紅了眼眶。
謝清也已經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老公。
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說。
她本來是要大發雷霆,指著劉鴻暉說他居然敢欺騙她。
可如今更多的是受到了一種震撼。
她看到了一個偉大母親光輝的一生。
劉鴻暉拋棄妻女,為了自己能夠過上好日子,勾搭上她以後利用她的家世一路平步青雲,才有了現在的成就。
謝清現在的情緒很複雜,沒想到他是這麼一個不要臉的負心漢。
他讓一個女人在背地裡為了她居然飽受了那麼多的折磨。
他還騙了她!
賀南晴的情緒更是接近了崩潰。
小時候因為年紀太小,家裡的房子也又小又破,好幾次她都撞到了家裡突然來了男人。
她的母親就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連拖帶拽被拽到了房間裡,對著賀南晴說:“孩子,你先在外麵等等媽媽,媽媽一會兒就好。”
她認出來那些男人,有村子裡的張叔叔,王伯伯,趙爺爺,什麼樣身形,高矮胖瘦的男人都有,什麼樣年紀,從十大幾歲的小年輕,再到已經七老八十的老男人都有。
她當時不懂他們在做什麼,有的人甚至不會因為她是個孩子,就需要顧及回避這件事,直接當著她的麵迫不及待就去親吻她母親的脖頸。
房間裡總會傳來一些奇怪的詭異的聲音,夾雜母親的哭泣聲。
事後男的提著褲子出來了,看到賀南晴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著門口的方向,還笑著說:“丫頭現在是越長越漂亮了啊。”
她母親就像是瘋了一樣,衣服都還沒穿整齊,棉襖的紐扣鬆鬆垮垮地在身上,猛地就衝了出來。
“彆動我女兒!否則我殺了你!”
她抱著女兒的腦袋,蹲下來死死將她護在懷裡。
男人隻覺得晦氣,走到門邊的時候還呸了一口。
母親抱著她的頭,一直在捋她額前的碎發,笑得有點淒慘:“丫頭,你覺得媽媽臟嗎?”
她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隻知道她是她的媽媽,是她最最喜歡的媽媽。
所以她從來不會覺得她臟。
小小年紀的賀南晴搖了搖頭。
母親卻抱著她的頭,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直到逐漸長大了以後,她才逐漸明白母親口中說的臟是指什麼意思。
思念母親的心情通過這段過
往被鮮血淋漓地剝開來,賀南晴突然捂住唇,強壓下心中的難受和酸楚。
想要孝敬母親的時候,她卻早已不在身邊。
謝桓也是第一次聽說嶽母這些事,他的雙手顫了顫,從他認識賀南晴的時候開始,嶽母就已經離世了。
用賀南晴的一句話說,就是“她這輩子都沒享過什麼福,就已經離開了”。
謝桓不知道妻子小時候經曆過這麼多艱辛的事,作為她的丈夫,他能給她的卻太微薄。
除了陪伴還能有什麼?
謝桓忽然愧疚不已,看著已然情緒有點崩潰的賀南晴,摟著她的肩膀站起來對眾人說:“不好意思,南晴她忽然身體有點不太舒服,我先帶她回房間休息一下。”
謝蘭月謝昔謹記雲暖暖的心聲是個不可宣揚的大秘密,就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其實心中也都為母親鳴不平!
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人,居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收獲了好幾個人的目光,劉鴻暉也有點難以自處。
這頓飯用的很不是滋味。
雲暖暖也不是太能吃得下。
家宴很快結束,謝蘭月姐弟親自將她和沈長亭送到了門口。
哪知道今天雲暖暖一來,還能爆料出這麼一個驚天大瓜。
但謝蘭月還是感激雲暖暖的,因為這麼多年母親的心結終於得到了解決。
她也找到了自己的親外公。
莫名其妙收到了謝蘭月的感謝,雲暖暖隻當謝蘭月是感謝她前來用餐。
又不是什麼大事,她忙不在意地說:“我才要感謝你們全家,準備了這麼一桌子豐盛的美食。”
就是可惜,劉鴻暉是那個特彆掃興的存在。
雲暖暖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太隱瞞為好,她欲言又止地看向謝蘭月,最後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
“蘭月,怎麼沒有見到你們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
謝蘭月知道是雲暖暖要給她提個醒,就配合了一下,順著雲暖暖的台階回答:“我爺爺奶奶在幾年前都相繼過世了,外婆也是在我還沒出生前就不在了。”
“至於我外公……”謝蘭月緩了緩才說,“我沒聽我媽媽提起過,也從來沒有見過她。”
“這樣嗎?”雲暖暖稀奇地看了看門裡的方向,然後說,“我第一次看到劉鴻暉的時候,還以為他是你爺爺外公一輩的人呢。畢竟你們兩個長得實在太像了。”
果然如此!
雲暖暖的刻意提醒都已經明顯到這個地步了。
謝蘭月是絕對不會懷疑雲暖暖的心聲,她已經料中了那麼多的事。
大概是心理因素,自從她提了之後,謝蘭月也越來越覺得她和劉鴻暉確實很像,而賀南晴也和劉鴻暉很像。
畢竟劉鴻暉確實是她的親外公。
辭彆了謝蘭月謝昔等人,雲暖暖準備上車,哪知道沈長亭也大有一副要坐進來的趨勢。
雲暖暖看著他微弓的身形,
滿腦袋問號。
一不小心就把心裡對他的稱呼說了出來。
“小鹹魚,你乾嘛?()”
說完之後,看到沈長亭微妙的神色,雲暖暖意識到自己嘴快了一些,也隨之微微一笑。
解釋就是掩飾,沉默才是最好的解決尷尬的方式。
隻要她不尷尬,尷尬就追不上她。
也因此,雲暖暖都忘了沈長亭突然上她的車這一茬。
等到發現的時候,司機也覺得有點困惑:沈先生,您的專車?()”
“沒來。”沈長亭回答得很坦坦蕩蕩。
雲暖暖莫名其妙:“沒來你就讓對方來啊。”
“可我想和雲小姐再相處久一點。”沈長亭微微側頭看向了她,眼神中竟是袒露無疑的不舍得。
暴擊!
雲暖暖頓時有點坐立不安了,腦海裡又開始反複回放那天在山上他帶她點燃仙女棒,忽然額頭上落下一吻的情形。
以及他在房間裡,忽然脫了潔白的襯衫,露出肌肉紋理線條那麼流暢的上半身。
就像是能夠精準知道她的喜好一樣,雲暖暖當真懷疑沈長亭是不是下意識在勾引她。
這麼一想,回神的功夫沈長亭居然已經不知不覺間湊近了眉眼,她被突然放大的俊臉稍微嚇了一跳,心中的小鹿已經開始砰砰砰不爭氣地亂跳。
聽到沈長亭說:“雲小姐,不可以嗎?”
“啊?”雲暖暖都沒反應過來他指什麼。
“不可以和你多待一會兒嗎?”
雲暖暖腦子有點熱,隻想著讓他趕緊離自己的麵前遠一點,她現在整雙眼睛全都是他放大的俊臉了!
車都已經開出去好半天,沈長亭還這麼問她這個問題,難不成她還能在半路把他趕出去?
雲暖暖的麵色如常,故作鎮定道:“你想坐就坐吧,隻不過這個是開到雲家的。你想讓我家司機先開到沈家把你送回去,那是加班的情況,屬於另外的價錢,要收費的。”
雲暖暖堅持一個信念,雲家人絕對不會給彆人打免費的工。
沈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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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裡,雲暖暖第一時間就躺回了床上。
把枕頭一股腦擋在臉上,耳根上麵的燥意居然還沒驅散。
要死要死要死,為什麼沈長亭隻是簡簡單單說了那麼句話,就湊近了這一張臉,她就能臉紅大半天?
雲暖暖總覺得被沈長亭給欺負了,他還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雲暖暖站了起來,打開房門徑直走出去。
沈長亭待在雲家的客廳裡正在喝茶。
雲祁叡和雲醉薇早已經各自回到崗位,離開了雲家,至於方婷雲明遠,以及他們的長子雲景曜此刻都在公司裡。
偌大的客廳裡現在就隻剩下沈長亭一個外人。
王姨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坐在那裡,渾身散發著儒雅氣質的男人。
哪怕他隻是隨意一坐,都像是宜人養眼的畫作。
明明人是跟著雲暖暖回來的,雲暖暖卻把他獨自留在了客廳裡麵率先回到房間。
王姨也不知道雲暖暖這是想要招待沈長亭,還是讓他早點沒事滾蛋。
沈長亭喝完了一杯茶,王姨也先下去忙碌其他的事情。
隨即,他就看到雲暖暖像是氣勢洶洶地從房間裡突然又出來了。
“怎麼了,雲小姐?”
又是這種從容不迫,怡然自得的語氣。
雲暖暖就是見不慣,為什麼她會被他撩得臉紅心跳,他卻跟沒事人一樣?
雲暖暖一見到他,就收斂了在房間裡的所有情緒,似笑非笑。
“沈總,你家司機還沒有來嗎?”
沈長亭見她麵色如常,以為她是要坐到他的對麵,便也沒有站起來。
誰知道雲暖暖突然走到了他的正前方,在他略微抬頭的那個刹那,細長的手指已經捧住了他的麵頰。
等到沈長亭意識到雲暖暖要做什麼的時候,為時已晚,雲暖暖捧住他的臉,在他的唇角下輕輕落下一個吻。
隨後就是她得意洋洋的表情:“沈總,沒想到你的唇還挺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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