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 90 章 上部周聿白的心理視角(……(1 / 2)

戲中意 休屠城 23537 字 9個月前

周聿白在北城那圈公子哥裡不算最出名。

但品性是最好的一個。

他算不得趙晟相識最久、感情最好的朋友。

但肯定是最有益的那個。

衣裳再華貴, 底下的虱子也不少。

各家的破事惡心事都一籮筐,但周家的故事也挺有說頭。

那時候大家都笑梁鳳鳴傻,哪家董事長夫人帶著剛兩歲的兒子去美國一住數年, 對家裡不聞不問, 平白把好處都拱手讓給一個三兒。

趙晟認識周聿白是在他七歲那年。

他媽帶著他去隔壁堪崇巷玩,說是去見周老爺子剛從美國回來的兒媳和孫子, 順便大人們有正事兒要談。

趙家做房地產起家,最看重人情和門道兩字,有些事兒還要求到周家頭上。

趙晟那會還是個上天入地的潑皮猴子,周聿白站在周老爺子身邊就已經有芝蘭玉樹的感覺。

臉上的安靜神情讓人湊上去說話都要提前打兩句腹稿。

後來周聿白就在北城常住下來。

雖然不是從小認識的玩伴,見麵次數也不多,但周聿白脾氣隨和, 性格也不刺,趙晟有什麼事兒也願意喊上他,慢慢一幫人就玩到了一塊。

沒過幾年,周聿白又去了美國念書。

這其中也發生了一連串的事兒,鳳姨自己的事業有底氣了,周聿白也訂婚了, 後來聽說周家又有個小兒子出生, 聿白的未婚妻去世, 他父母倆的離婚搞得暗流湧動。

最後周聿白回國了。

趙晟他們那會還拿著家裡的錢開始跟風玩投資。

周聿白已經進了天恒董事會,接手了臨江的分公司。

他隔一陣會回北城小住,每次回來也抽空見見年少時候的那幫朋友。

趙晟朋友不少, 但最看重的周聿白。

隻要周聿白回北城, 總是屁顛屁顛地放下手邊事兒趕過去。

當時張三還嘲諷過他:“一個電話就眼巴巴地跑過去,知道的曉得你是趙家人,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周家的跟班呢。”

趙晟嗤了一聲, 扭頭就走。

就憑他趙家三個叔伯兩個姑媽,十幾個堂兄姐妹妹,加上旁的那些親戚,多少雙眼睛盯著家裡那點根基,到時候他爺爺一走,能分到他手上的還剩多少?

周聿白呢。

他媽手上的公司,他美國那個未婚妻葉家也是大名鼎鼎,眼下隻要把他那不爭氣的爹和那幾個私生子給搞定,後麵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趙晟拿什麼去跟周聿白比。

何況人家真有兩把刷子,不走歪門邪道,也不使什麼惡心人的手段。

他趙晟又不是個傻子。

*

那天周聿白從臨江回來。

趙晟想著家裡老爺子建在南郊那園子現在修整得不錯,想著北城該玩該逛的地方也呆得差不多,不如請朋友們去喝茶。

他那天本來有事。

“最近有個投標項目,我進公司去看看。”

“那不是有周叔叔在嗎,犯不著你操心。我都跟大家說好了,今天都去我家喝茶,少了誰都行,唯獨少了你可不行,沒意思。”趙晟在電話裡笑道,“你多久沒回北城了,咱倆多久沒見了,我可派車去接你了啊……”

禁不住趙晟軟磨硬泡,最後周聿白還是跟著去了南郊的趙園。

園子是好園子。

完全仿古的園林建築,春景穠豔,園景幽然,不見人影人聲,隻聽見一片啁啾鳥聲。

一行人跟著趙晟往裡頭去。

隻是轉過曲廊,迎麵撞見一片旖旎春景,飛瀑如練,小橋流水,姹紫嫣紅。

有長長的素色裙裾拖曳在落英繽紛。

一行人都愣了。

定睛一看,原來是個梳烏髻的女孩子蹲在地上,撈著裙子撿地上的花瓣。

林間的片片金色陽光灑在她身上,襯得她雪肌烏發,發間插著搖曳的珠釵,戴著珍珠耳環隨著她的動作晃動,顏色輕俏的薄紗衣掩不住纖瘦的肩膀和玲瓏鎖骨,以及那一抹盈手可握的纖腰。

那一瞬周聿白突然怔住,錯覺自己誤入了地方。

戲文中的後花園,才子佳人故事裡的春閨女子,詩詞歌賦裡的窈窕淑女。

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附近樹下還坐著幾個人,有扛著攝影的攝像師,也有熨燙衣服的化妝師和戴著眼鏡穿著文化衫的導演。

看樣子是拍戲的。

涼亭裡那一壺茶,人人都喝得幾分心不在焉。

可以正大光明地盯著看,也可以毫無想法地掠過視線。

不是古代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是不知道哪兒找的廉價小演員。

曼妙身姿包裹的層層疊疊的輕紗軟綢是租借的臟戲服,點綴的珠翠耳環是不值錢的塑料首飾,就連笛子和手握的團扇也是一次性的道具。

可漂亮得像真的一樣。

女孩子有張皎潔又楚楚動人的麵孔,撚起的花瓣和她的肌膚一樣柔軟鮮活,裙擺生動搖曳,唇上的胭脂,發間的珠釵都帶著陽光的光芒。

她拎著裙角,蹦蹦跳跳跑到導演身邊:“王博士,我剛才那條可以過嗎?還是換到下麵水邊比較好?”

嗓音如新葉,清嫩好聽。

後來她站到了涼亭的水畔。

周聿白那個位置正好側身對她,看不見她的姿勢全貌。

隻是抬眼就看見張三那張□□熏心的麵孔。

不用想,也不是沒見過——張三就喜歡這款,主動湊上來的或者合適的價錢,不出兩天就會帶去哪家酒店的床上。

隻是這個女孩子說話不太機靈。

這個年齡和行業的女孩子,大多數說話都俏皮機敏,可她說話不夠取巧,也不夠迂回,木樁子似的聽不懂人話。

張三明顯是有點火氣,再加上趙晟在旁幫腔。

周聿白也知道接下來的情節。

不確定是惋惜這張清澈的麵容還是成全她閃躲的話語。

周聿白起身要走。

其餘人也隻能把茶杯撇下,跟著一道離開了園子。

後來趙晟和周聿白一道回了市區。

趙晟低頭看著手機,搖頭笑道:“張三這渣,心裡還惦記著白天那小演員呢,問我要人家的聯係方式。”

他們一圈人在屋裡打了一晚上的牌,人早走了。

這事也不難辦。

隻要問一聲管家就知道的事情。

打個電話的事兒,既然張三看上了眼,趙晟也沒打算攔他。

隻是周聿白掀了掀黑睫。

唇角有些似是而非的笑意。

“聿白,怎麼了?你有話直說。”

“你什麼時候給張三做起拉皮條的生意來了?人家女孩要是願意,早湊上來倒茶捶背,要是不願意,出事是算在張三頭上還是算在你趙家頭上?他聽說你家新封頂的那個樓盤,那個跳樓的員工好不容易才勸下來,對家派的新聞記者還在虎視端端盯著,你倒好,親自給老爺子送新聞。”

趙晟臉色有些訕訕的,撓撓頭:“我也沒想這麼多……”

“張三身上爛事一堆,你少成全他。”周聿白垂眼,不以為然,“彆糟蹋人。”

“行行行,我就當不知道唄。”

過了半晌,趙晟回味了半天,又湊上來:“聿白,你對那姑娘挺好啊……又幫她解圍又幫她擋槍,我可從來沒見你對彆的女的那樣,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啊?”

周聿白輕笑了聲。

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演員,他能有什麼想法。

隻是彆拽她出來。

那種樣子,本該就是詩情畫意中冰肌玉骨的窈窕佳人,彆被蛇鼠玷汙了。

過了幾日。

周聿白住在酒店的套房,無意間瞥見房間的花瓶裡插著的鮮花,嬌嫩花瓣幽然綻放。

他心念一動。

突然回想起那日她坐在水邊,低頭衝著自己的倒影嫣然一笑,低頭把飄落在發間花瓣拂進水裡。

這一幕被他無意捕捉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毫不褪色地記在了心裡。

周聿白下意識地扯下一片花瓣。

在指尖搓揉了幾下,嗅到微甜微澀的汁液氣息。

後來時隔數月,記憶漸淡。

他送楊韻詩回學校——一場應酬過後,還要單獨對著一張麵孔繼續虛偽的應付,卻又不得不按捺著耐心跟人溫聲周旋。

心裡有些輕視和乏味之意。

隻是車子開進校園。

旁邊有驚呼聲響起,他瞥眼看見張陌生臉龐。

炎熱夏日裡那一雙清澈如山澗的眸眼和花瓣色的嘴唇。

讓人突然驚覺。

趙家園子裡那個裙裾飄揚的洛神。

那個小演員。

不是洛神的模樣。

齊耳短發,露出小小雪白的一張臉,襯得她年齡很小,是校園裡陽光明媚的青春少女。

她眼神閃躲一下,旋即垂眸走開。

明顯是認出了他。

車子掉頭離開學校。

周聿白扭頭望了車後——那人身影已然走遠。

司機問:“周總,是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周聿白回頭,淡聲道,“你繼續開。”

也許有下一次見麵,也許沒有。

如果有的話……他很期待。

第三次見麵是在一次晚宴上。

兩人隔著半個晚宴會場,周聿白遠遠地就看見了鐘意。

她穿著時髦鮮亮,穿露膚度頗高的裙子,妝容無懈可擊,明豔動人,笑意盈盈地遊走在人群裡。

眉眼更豔麗,氣質更圓融。

她對閒雜人等視而不見,目光隻有在掠過那些製片人投資人時才會發亮。

卻又矜持著自己不纏上去。

周聿白站在屏風後聽她和同伴講話。

初出茅廬又還未完全遊刃有餘的娛樂圈新人——經紀人的叮囑,同學的恩怨,前男友的傷情,還有新的工作機會。

周聿白微哂。

就憑她這種行事和性格,什麼時候才能在娛樂圈出頭?

毫無背景的十八線小演員,總有一天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隻是她站在風雪中對他微笑,裙裾衝著他的方向飄揚。

如果她再柔弱一點。

他很確信,這陣風會把她吹到他的懷裡來。

他會如何?

是順理成章把她攬入自己懷中?

還是托她一把,扶她好好站穩?

每一個圈子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至少在酒局上第一次見到鐘意,周聿白就篤定,這不會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麵。

隻是她可比當初狡猾多了。

在他麵前裝作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認識,安靜乖順地跟在人後,低頭喊一聲“小周總”。

要是她坦坦蕩蕩走到他麵前,攀點舊情:“我以前見過您好幾次。”

也許周聿白要顧左右而言她:“是麼?”

她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他也如此。

隻是酒桌上她最先喝醉。

那一雙清亮眸眼裡都是叮當亂晃的水光,再多喝一口就要從眼角滲出晶瑩清泉來,臉上兩團緋紅,抿著嘴唇呆呆的。

被人強推著坐到他身邊陪酒。

也是一聲不吭地坐著,兩隻手指捏著餐桌的流蘇穗,垂著眼睛發愣。

滿桌飄著乏味低俗的笑話,再差一點就起哄起“一起喝個交杯酒”。

她卻在這種時候煞風景地背圓周率和雞兔同籠的數學題。

周聿白坐在她身邊。

饒是麵上半點不動聲色,心底也要掀起唇角笑。

酒席散場之後,宋總拍著大腿找人:“鐘小姐跑哪兒去了?周總要走了,她也不知道來送送。”

擺明了要把鐘意往周聿白身邊送。

“不必客氣。”周聿白鬆鬆領帶,銳眼半眯,“今天多謝宋總款待。”

至於彆的款待,就不必了。

他那時候並無彆的想法。

男女關係雖然說起來赤/裸簡單,但牽扯又極其多,一旦色授魂與,麻煩事情接踵而來。

他足夠冷靜而清醒,從來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不過周聿白也在熒幕上看見過她。

拍些周思筠這些小女孩看的粗劣偶像劇,台詞畫麵服裝邏輯毫無質感可言。

整部劇裡唯一能觀賞的就隻有她那張臉。

隻是在娛樂圈這種染缸裡。

這種靈氣轉瞬即逝,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在臨江才第一次麵對麵說話。

生日蠟燭熄滅的那一瞬,她的發絲如蛛絲一樣黏在手背,讓周聿白忍不住伸手拂開。

他也的確那麼做。

指尖微動,她的發絲微涼,帶著橙花的清甜香氣。

她開始在他心中有了具體氣味。

他直覺她並不討厭他,第一次輕狂地吐出了那句話:“你是想要一千萬,還是想要一百萬?”

是周思旻?還是他?

她當時臉上的神情,怔忪又驚訝。

周聿白當即察覺自己的失態,旋即起身就走。

他是開玩笑?

還是自己潛意識在遐想什麼?

後來在私人會所遇見她陪人打高爾夫。

當日本來沒打算久待,隻是看見她身邊陪的那個男人。

周聿白應酬過太多這樣的人,直覺並不太妙。

他改主意留下。

依然是毫不相識的兩人——他其實沒想好要做什麼,沒想好是要出手還是要如何。

也許隻是單純留下多待一會。

隻是故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當中。

鐘意直直奔著他而來,一頭栽進他懷裡,細細嫋嫋地在他懷中發出求救似的喘氣。

“我一直對您念念不忘。”她的話語撲在他的脖頸,帶來輕微酥麻的癢。

纖細的手指緊緊揪住了他的襯衫袖口。

她求他幫幫她。

那一瞬周聿白心旌搖蕩。

仿佛有什麼飄忽的塵埃落在皮膚上。

風終於吹來——把她的裙裾吹到了他懷裡。

洛神的嬌豔花瓣,少女的柔軟碎發,晚宴清豔的背影,還有雞兔同籠的數學題,橙花的香味。

此時此刻纏著他袖扣的項鏈。

腦海裡浮現的畫麵和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自控。

外人虎視眈眈。

周聿白抬起下巴,毫不猶豫地把她抱進了懷裡。

女人的身體骨骼原來是這樣,捧在臂彎的重量比想象中還要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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