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夜晚,她將一塊酥糖送入他口中,連帶著自己的手指一起,舌頭輕輕掃過指腹……林仙兒總會覺得那根手指時常會發燙。
她忽然不哭了,慢慢地轉過身,仰頭看向西門吹雪。
“你是來救我的。”
“不是。”
林仙兒看著他的臉:“你哭過了,是不是?”
西門吹雪沒說話。
林仙兒接著道:“你是為了我……”
“不是。”
“我不相信!”林仙兒道:“我不相信!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其實是愛我的!你心裡有我!你看到我跟彆人在一起的時候,心裡都很嫉妒,嫉妒得簡直要發瘋!”
她抹了抹眼淚,在怪物的皮囊下,在那雙死魚般的眼眸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掙紮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你在擔心我,你在為我而難過,隻是你不肯承認!你不允許自己愛上我這麼樣一個女人!”
西門吹雪隻是在沉默,看向林仙兒的眼神已經有些憐憫了。
他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一直都知道,在她的眼裡,自身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自己的身體、情感、青春、美貌,她把自己的價碼一直放得很高。
她之所以能這麼做,之所以能毫不負擔的交易自己的身體,是因為她似乎天生缺少一種感情。
她不會愛彆人,更不會愛自己。
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她似哭似笑,也似癲狂一般:“可是我已愛上了你啊……”
愛與恨,有時連自己都沒法子分辨。
林仙兒覺得自己應該是恨的,恨眼前這個男人從不肯受她的誘惑,恨他從來冷漠無情、恨他高高在上,目下無塵!
她有時真恨他不能立刻死去!
連她自己也是後知後覺,原來她所有的恨,都來源於愛。
“我一直……都是愛著你的……可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哭泣著,捂著自己的臉,幾乎要站立不住。
西門吹雪隻是看著,總免不了有些兔死狐悲。
連他自己也不確定,會不會在不久之後,自己也會變成這幅模樣。
“在我看來,你並沒有什麼變化。”西門吹雪認真道:“你仍然是你。”
林仙兒霍然抬起頭,目光閃過一絲驚喜,錯愕,很快,當她想明白這句話之後,徹底轉變成了失落。
“我就知道,你絕不肯承認的,從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西門吹雪已不再看她,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或許……我已經找到破除詛咒的辦法了。”林仙兒垂下眼睛,呢喃著:“我本就應該知道的。”
她道:“我帶你去找那隻怪物,好麼?”
西門吹雪走在前麵,林仙兒在他後麵跟著,不時指點道:“我醒過來的時候渾渾噩噩的,隻記得那裡有一道門,門裡有一道閃著光的法陣,元十三限帶著我穿過了那道法陣,後麵的事我就記得不太清楚了。”
她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地下牢房實在太黑了,腳下不時有怪物的軀體,大張著嘴,露出陰森森的獠牙。
她一直挨著西門吹雪走,挨得很近,在一道關閉的鐵門前,她忽然一步搶上前,抱住了西門吹雪。
從背後抱住了他。
一柄尖刀,已從西門吹雪的前胸透出來,一滴滴血從刀鋒滑落。
握刀的手還是那麼醜陋,怪異,指甲上還殘留著新鮮而粘稠的血。
可就在那一刀捅出去之後,手已有了變化,深藍色的皮膚褪去,變成了如玉質的白色,枯槁的長發重新變得順滑黑亮,就像一匹質地上好的錦緞。
慘白的,帶著死氣的雙眼已然如雨後青山,空空朦朦的,漆黑的眼瞳仿佛有霧。
尖刀拔出,西門吹雪噴出了一口血,踉蹌了兩步,跪了下去,又一點點的摔在了冰冷刺骨的地麵上。
破除詛咒的方法,其實不隻有殺死施咒者這一種方法,另一種方法,是讓詛咒應驗。
痛苦之王督瑞爾給她的詛咒是——你將會殺死你最愛的人。
她早就知道該如何擺脫這身醜陋的皮囊,她是一定要擺脫的,哪怕代價是死。
林仙兒看著自己的手大笑起來,那一刀捅下去,她當然也是活不成了,可她眼中卻燃燒著瘋狂的火焰,鮮血倒流,從嘴角溢出,滑落在美麗的臉龐上,更添了一份淒美豔麗。
“原來……我是真的……愛你啊……”
她能偷襲成功,當然也是因為詛咒。
因為詛咒,捅向最愛之人的一刀,必中,也必死。
……
“快樂池塘栽種了,夢想就變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樣唱的響亮!借我一雙小翅膀,就能飛向太陽……”
當快樂的,充滿兒童趣味的歌曲從楚留香身體中響起,回蕩在醫院靜謐的夜晚時,楚留香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由於起得太急,背後的槍傷一縷縷地往外滲著血,可他也顧不得了,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扶著一旁打點滴的架子,一步步往出挪。
等他到病房門口時,臉上的冷汗滾滾落下。
音樂聲實在不小,很快,隔壁病房就傳來一陣陣嬰兒的哭鬨聲,沈璧君披著外衣匆匆出來,一看見楚留香站在病房門口,大吃一驚:“怎麼了?這聲音是……”
她的臉色同樣慘白,因為楚留香所受到的疼,她也同樣在忍受。
楚留香的手死死叩在門框上,忍痛道:“叫醒所有人,馬上走,快!”
他的技能是無限感召,當身處危險時,身體會自動放歌預警!
沈璧君不敢遲疑,林詩音一直是醒著的,可才做完剖腹產,那能說走就走,再加上共擔楚留香的傷痛,她在床上根本連動都不能痛,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關明惠最先收拾好,她一向警覺,睡覺也從不脫衣服,有時連鞋子都不脫,一聽見楚留香的聲音,她就馬上抱了孩子,放在林詩音的床上,奶瓶尿布之類的也一股腦扔上去,推著床就風風火火的出來了。
“楚哥,我們準備好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們要去哪?”頓了頓,表情怪異道:“這聲音……不是你手機鬨鈴吧?”
楚留香道:“來不及解釋了,快走!去電梯那邊,到地下停車場。”
沈璧君和關明惠誰都沒再多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去叫人,片刻後,董建輝一家、張潤成父女,再加上何老先生爺孫兩個全都出來了,走廊開著燈,大家的精神頭都不是很好,嘴上紛紛抱怨著,走廊裡鬨哄哄一片。
歡樂的歌曲已經停止了,楚留香的臉色卻越發難看,因為就算不用技能報警,他也聽到了危險來自何方。
很快,所有人都聽到了危險的聲音。
深夜,屍群暴動,它們發出迫切的想要進食的吼聲,正朝著這棟大樓蜂擁而至。
電梯的燈依次亮起,所有人的心都懸著,董建輝提議,地下車庫的大門堅固,不如大家現在裡麵躲一躲,等屍群散了再回去。
半數的人都讚成,但何老反對。
“彆忘了,車庫的出口可沒有門!那裡雖然隱蔽,可難保沒有喪屍闖進來啊!這黑燈瞎火的,趁著還沒被屍群圍上,趕緊開車出去!”
關明惠反對。
“你怎麼知道屍群沒圍上,要是給圍上了出去就是個死!”
張潤成已經罵起來了,拍著腿跳著腳道:“他媽的,這才安生幾天啊!老天爺能不能給人條活路啊!這可咋辦啊!”
她閨女被嚇得哇哇哭,她一哭,小嬰兒也跟著哭,人人都被哭得心煩意亂。
叮——電梯門開了,地下車庫黑燈瞎火的,大家正要往出走,楚留香忽然道:“等等!回去!”
“回去?”沈璧君驚訝地看著楚留香。
楚留香卻已關上了電梯的門,按向了頂樓的按鍵。
“這不是巧合。”
電梯裡,楚留香道:“這裡地處鬨市,偶爾是會有喪屍路過,但絕不會有這麼多,來得這麼突然。”
“你是說……是有人故意……”
張潤成道:“可是就算到天台,咱們也逃不掉啊,我聽外頭的動靜……”
砰——
一聲巨響,是玻璃門被粉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