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嬈腦袋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考。
稍早前在屋子回響著的那首“夢中的婚禮”,不知為何,突然再次在她腦海中響起。
與此同時,她也想起了江慎帶著她彈琴時,那專注又溫柔的眉眼神情。
就算她回頭偷看他,男人也沒將視線挪向她,但他灰藍色的眼眸,依然像一片深海,隻要看一眼,便會被他深深拽入,再也無法逃離。
鋼琴實在不是能坐人的地方,搖搖欲墜的同時,明嬈突然喊他:“江慎……”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江慎。
女孩哽咽著,臉頰,脖子,耳根,甚至連鎖骨都是紅的。
江慎含糊地應了一聲:“我在。”
然後他接著說:“阿嬈。”
“我愛你。”
不知是他的表白太突然,還是他的呼吸太過灼人,明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隻能勉強抑製住破碎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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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被打橫抱了起來。
太丟臉了。
明嬈不想被江慎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臉一直藏在他懷裡。
她心想,以後跟江慎出門,絕對不能再穿裙子了。
裙子實在太容易了。
江慎將她抱回一樓主
臥。
這棟彆墅是明嬈的,雖然不常使用,但衣櫃裡還是放著她的衣服,以備不時之需。
江慎將她抱到衣櫃旁的沙發上放下,抬手撥開她被汗打濕的碎發。
男人隱藏起眸中陰暗的占有欲,在她麵前緩緩蹲下,與她平視:“阿嬈,要洗澡嗎?”
從頭到尾,兩人衣著始終整整齊齊,但明嬈還是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
她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明嬈彆過頭,避開他的目光,紅著臉道:“好。”
臥房的燈是亮著的,他眼睛裡已經沒有映著月光,明嬈卻覺得那雙藍眸依舊盛滿了璀璨的星河。
溫柔而繾綣。
明嬈被他這樣直勾勾地看著,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以為江慎很快就會起身,像以前一樣去幫她拿乾淨的衣服,或是進浴室放水。
明嬈卻發現,男人依舊一動不動,蹲在她麵前。
女孩小心翼翼地將視線挪回他身上。
江慎的目光凝在她臉上,深不見底,也看不出情緒。
四目相對,明嬈感覺全身的血液,正慢慢地往臉上湧。
江慎的嘴唇……
明嬈已經忘了上一次,江慎是什麼樣子,隻記得他進浴室刷牙洗澡好久。
她盯著男人薄唇周圍的水跡片刻,尷尬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明嬈目光可疑地飄移了下。
下一秒,她紅著耳尖,又想轉頭。
江慎卻突然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
明嬈下意識屏住呼吸,整個人往後陷入沙發之中,不安地抿住唇瓣。
察覺到她的緊張,江慎眸色深了深。
“阿嬈,”他俯身靠近她,“你還記得,薑欣走了之後,你跟我說了什麼嗎?”
明嬈想搖頭,想說自己不知道。
但是蕭起不知道哪裡找的調酒師,調的破酒,中前勁很強,後勁無力,以至於她根本無法一醉到天亮。
她不止記得自己跟江慎說了什麼,甚至連自己在眾人麵前,跟薑欣說了什麼,也都記得一清一楚。
但那些都是她的醉話,醉話是不能當真的。
明嬈結結巴巴:“不、不記得了。”
江慎垂著眼皮,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明嬈被他看得心虛:“真不記得了!隻記得……”
她咽了咽喉嚨:“隻記得你帶著我彈了夢中的婚禮……”
江慎忽地低下頭,在她唇瓣,用力咬了一下。
明嬈痛得眸底泛起霧氣,驚呼出聲:“你乾嘛!”
她紅著眼睛,委屈巴巴地瞅著男人,但又不敢跟他生氣。
江慎喉結上下滾動。
狹長眼眸翻湧,情緒複雜。
周圍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明嬈率先打破沉默,小聲道:“對不起,你彆生氣……”
她不喜歡看江
慎這個樣子。
她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想學江慎以前幫自己擦拭嘴角那樣,抹去他唇邊的痕跡。
江慎卻忽然鬆開雙手,站起身來。
明嬈的手無措地頓在半空中。
江慎淡聲:“等著,我去幫你放水。”
明嬈喝了酒,本來就沒什麼力氣,更彆提她剛剛在琴房消耗了極大的體力,擱在半空中的手,很快就無力地收了回去。
江慎是不是生氣了?
應該是吧?
明嬈看著江慎在浴室忙進忙出,又是幫她放熱水,又是幫她拿衣服,甚至還下樓幫她倒了一杯蜂蜜水上來。
提起的心臟又慢慢落了回去。
應該沒有?
明嬈默默鬆了口氣。
然而當她抱著衣服,慢慢吞吞地往浴室移動時,坐在臥室沙發上滑手機的江慎卻忽然說:“給我一年的時間,我跟你離婚。”
明嬈呼吸驀地停了幾秒。
她僵著脖子,有些難以置信地,慢慢地回過頭,看他。
“你說什麼?”
江慎垂著眼滑手機,頭也不抬:“你不是想跟我離婚?”
明嬈乾巴巴道:“對……”
“但是……”
江慎不等她說完,就接過她的話:“但是我們剛剛宣告戀情,你也得給我時間轉變情緒。”
“一年。”
男人嗓音很淡,完全聽不出情緒:“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試著不再去喜歡你,然後我們離婚。”
明嬈沉默許久,才又乾巴巴地“哦”了聲。
不知為什麼,江慎說要跟她離婚,她卻沒有任何解脫的感覺。
明嬈進到浴室裡洗澡。
她滿腦子都是江慎說要離婚的聲音。
連自己怎麼洗好離開浴室的,都有點記不清楚,隻記得當自己洗好澡出來時,江慎依然坐在沙發上。
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慎果然還是生氣了。
明嬈不自覺地抓了抓衣襬。
“我洗好了,換你洗了。”
江慎淡淡嗯了聲,走到衣櫃,拿出屬於自己的乾淨衣物。
明嬈一邊吹頭發,一邊看著江慎拿著她讓人幫他準備的衣服,進到浴室。
“……唉。”
明嬈煩躁地抓了下頭發,眼眶莫名發紅:“江小慎會不會以後都不理我了……”
江慎洗完澡,吹乾頭發,又從櫃子裡翻出一條被子。
明嬈默默看著床上的兩條被子,沒說話。
“你先睡。”江慎穿著黑色西褲,黑色襯衫扣子整整齊齊扣到喉結下方,一看就還沒要睡。
以為江慎要跟自己一起待在彆墅過夜的明嬈,猛地坐起身來:“你要回家了?”
明嬈掀開被子:“我跟你一起回去。”
江慎說:“沒要回去,我下樓招呼蕭起他們,生日宴過到一半,不能把他們丟
在那兒。”
明嬈抿唇:“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回去吧?”
“不會。”江慎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嬈坐在床上,看著重新關上的房門許久,才又慢吞吞地躺了回去。
她酒意雖然退了點,但身體還是累著的,胡思亂想沒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
……
大概是江慎突然答應要跟她離婚的關係,明嬈睡得並不安穩。
夜深人靜時,她忽然驚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
她下意識想起身,發現江慎的手,依舊像平時那樣,緊緊攬在自己腰上,將她摟在懷中,莫名鬆了口氣。
明嬈心有悸餘地抬手,擦了擦額前的冷汗。
她剛剛做了好奇怪的夢。
她夢見自己跟江慎離婚之後沒多久,江慎轉頭就跟其他人聯姻了,然後,就像之前她想的一樣,她跟江慎漸行漸遠,變成那種隻有節日上才會見上麵的,不冷不熱的朋友。
明嬈心口突然有點悶。
她不想變成那樣。
就是不想,才會不管明院長或是許女士問她要不要離婚,她都拒絕。
明嬈突然翻身,看著呼吸平穩,顯然沒有被她驚醒的江慎。
猶豫片刻,她才輕輕喊了聲:“江慎。”
江慎其實很淺眠,明嬈驚醒過來時,他就醒來了,隻是沒有像平常那樣,立刻伸手輕拍這個小騙子的背。
他沉默片刻,才佯裝半睡半醒地嗯了聲:“怎麼了?”
明嬈跟他說自己做噩夢了。
江慎:“夢到什麼了?”
明嬈低下頭去,忽然又往他懷裡靠了些。
“夢到你跟我離婚沒多久,就馬上彆人結婚了。”
江慎睜開眼,垂眸看著幾乎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女孩,低聲道:“阿嬈不想跟我離婚嗎?”
明嬈怔了下。
她不想跟江慎離婚嗎?
江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極輕地低笑了聲:“要不然你為什麼說,跟我離婚是噩夢?”
明嬈唇瓣動了動。
幾秒後,她緩緩抬起頭跟江慎對視。
她有些茫然地說:“我不知道……”
江慎低下頭,額頭抵著她頭,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他的聲音融入夜色裡,溫柔又充滿蠱惑:“阿嬈不想離婚的話,我們就不離婚。”
明嬈眼睫輕顫兩下:“可你不是說,說給你一年的時間……”
江慎沒什麼情緒地“嗯”了聲:“不是阿嬈先說要離婚的嗎?”
明嬈手指無措地揪著男人的襯衫,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慎伸手,撥開她額前的劉海,薄唇往下,輕輕印上她的額頭。
很溫柔的一個吻。
明嬈心尖不受控製地顫了顫。
男人的薄唇緩緩移到她耳畔,輕聲說:“阿嬈,隻要你不想跟我離婚,那我們就不離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