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一邊將小羊掏出來,一邊道:“你家的牲口養得真精神。”
伯姚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道:“他們平日裡都是我在喂養。伯伯,你還沒回答我,我阿母好不好呢?”
中年人拍了一下腦袋,說道:“看我這記性,你阿母現在發達了。你阿母去宮中奶孩子,你猜她奶了誰?”
伯姚心裡嘟囔道:“我才不猜呢。那個小孩難道是沒娘,所以才專門搶彆人的娘?”
“王娥奶的可是當今皇上。”中年人的言語中帶著激動和遺憾。
伯姚聽了,眼睛瞬間睜大,不可置信道:“皇上?”
“皇上還喝奶?”
皇上怎麼會喝奶?這超乎了伯姚的想象。伯姚腦中的皇上是一位天天吃肉,一不開心就砍人頭的老爺爺。
中年人笑道:“皇上剛一歲,自然要吃奶。”其實連四個月還沒到哩。
“一歲還能皇帝?”伯姚呆呆地問道。
“說什麼傻話?人家那是龍子龍孫,命裡注定當皇帝。”中年人一麵說,一麵把羊找個角落拴好,兩隻小羊追著母羊找奶取暖。
“你這死丫頭,怎麼不出聲?剛才敲門的人是誰?”廊屋的草簾掀開,走進來一個瘦削的女子。
外麵的寒風卷著女子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伯姚的身上,她罵了一聲,又看向中年人,問道:“你是誰?來我家乾什麼?”
中年人反問:“你是誰?我受人之托,給伯姚家送母羊和小羊羔。”
伯姚眼睛一轉,突然說道:“她是我阿爹新納的妾。”
“死丫頭,你說誰是妾?”女子勃然大怒。
中年人了然。他是上林苑令的手下,負責往太官處送牲畜野味,今日受人所托,給陛下的乳娘家送母羊。來之前,那人讓他了解下王阿姆家中情況。
果然。
中年人哼了一聲,心中鄙視王阿姆的良人。再一看,這女子穿著簇新的厚襖,王阿姆的大女兒則穿舊衣。
眼見女子要打自己,伯姚趕忙躲在中年人身後。中年人一把抓住女子的手甩開,低頭問伯姚道:“我要給你阿父報喜,你帶我去見你阿父。”
伯姚點頭,回頭衝女子一笑,道:“這是宮裡的貴人,得罪了他,可要是殺頭的。”
中年人會心一笑,這小丫頭怪會狐假虎威的。但是小丫頭的性格著實對中年人的胃口,他樂得當被狐狸假借威嚴的老虎。
“我是上林苑丞,不才區區四百石。”中年人轉頭對女子說道,然後一大一小往正屋走。
“四百石是多大的官,伯伯?”伯姚路上發問。
中年人道:“沒多大,就是比三老還多三百石。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中年人歸少府管,直接為皇室服務,因而比尋常的官吏更容易見到宮中貴人。
伯姚似懂非懂,將人帶到堂屋去拜見王阿姆的良人趙賀。
伯姚臉上帶著一股神氣,道:“阿父,阿母托宮中的伯伯給仲姬送一隻母羊並兩個羊羔,已經在圈裡了。阿父,你要好好謝謝伯伯,要不然仲姬恐怕就要挨餓了。”
趙賀聽到伯姚的話,臉上驚疑不定:“王娥有音信了?”
中年人笑容不變道:“恭喜賢兄,王阿姆現在貴為皇上的乳娘,在宮中一切都好。”
趙賀吃了一驚,臉上閃過驚訝、激動、後悔和心虛,最後定格在喜悅上,連聲道:“好好好!多謝賢兄告知,同喜同喜,伯姚去準備飯菜。”
伯姚一點都不買賬,道:“我要照顧仲姬,你讓霜姨準備去好了。你常說她手藝好,要我跟她學。如今貴客來了,我怎麼敢獻醜?”
中年人擺手道:“不用了,趙兄客氣了,我等會還有事兒,不在這裡用飯。我去看一眼仲姬,也好給王阿姆有個交代。”
趙賀臉色訕訕,趕忙將人迎到西邊的耳房,屋裡麵還搭著一塊小木板,上麵放著破舊的被褥。
仲姬就躺在上麵,周圍用破破爛爛的衣裳圍著,睡得正香。
“王阿姆每月的俸祿不少,怎麼不給仲姬做個保暖的繈褓?”中年人仿佛自言自語道。
趙賀白著臉辯解:“這兩天才得了錢穀,外麵大雪,還沒來得及去弄。”
中年人點頭道:“原來如此。下雪不冷化雪冷,得早日弄好,不然凍著了小孩怎麼辦?”
“是是是。”趙賀點頭哈腰。
中年人看向伯姚,問道:“我要回去了,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你阿母?”
伯姚轉頭和一臉焦急的阿父對上,立馬轉過頭,想了想道:“我和仲姬很好,請阿母不要擔憂。我長大了,會照顧好仲姬的。”
趙賀鬆了一口氣。中年人笑著應下,心中讚道,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