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徐防也感慨道:“陛下年幼,我等老了,恐怕等不到百姓富足的那一天了。”
張禹有些不讚同道:“皇帝衝幼,有皇太後陛下輔政。皇太後多行仁政,這天下百姓肯定能安居樂業。”
徐防搖搖頭,頓了一下,說道:“皇太後讓我與張公你總覽朝政……隻是……我近日看到幾封奏表,說是要為皇太後的母親請封。”
鄧綏的母親陰驪珠出自陰氏,父親是陰麗華的堂弟,陰氏和鄧氏經常聯姻,也正因為兩族的姻親關係,鄧綏才能問鼎皇後之位。
張禹也看到了這幾封奏表,聽到徐防的話,沒有繼續說話。
徐防仿佛也不需要張禹的回答,繼續道:“皇太後有德行,隻是對母家過於優厚。”
皇太後諸兄弟隨意出入禁中,鄧氏子弟這兩年更是占據要津,這讓朝臣忍不住上書勸諫。
張禹沉默了一下,道:“舉賢不避親,我觀諸鄧品性能力尚可,徐公過慮了。皇太後聖明,受先帝遺命,輔政幼皇,母族子弟布與朝廷也是舊例。”
“舊例難道就是正常的嗎?”徐防反問,張禹默然。
兩人說話時,室內無人伺候,但鄧綏依然知道了徐防對自己任用母族多有不滿。但鄧綏也有自己的困境,她是太後攝政,年紀又輕,朝野大臣難免心存輕視,倚老賣老,導致政令不通。
鄧氏的子弟則與他們不同,鄧綏使用起來如臂使指。除了自家兄弟子侄,鄧綏還多問政鄭眾蔡倫等宦官以及女子班昭,這也讓大臣心存不滿。
“朕沒有錯。”鄧綏聽到寺人的回稟後,沉思許久,最後在心中堅定道。
鄧綏受到的教育,告訴她要選賢任能,不能任人唯親,要親賢臣遠小人,而外戚和宦官常被劃分在“小人”之列。理論與應用背離,鄧綏感到內心的矛盾,但她依然堅持提拔母族。
她要的是政令通達,
高效救災解難,而非邀取令名,受困於彆人評價的是非曲直中。
鄧綏收到請封母親陰驪珠的奏表後,沉思半響,孝順母親的心意占據上風,於是令班昭寫下冊封母親為新野君的詔令。
兩漢去古未遠,保留著一些母係社會的殘餘,女子封爵在兩漢都存在。《漢書》中女子封侯有五人,劉邦嫂子陰安侯,蕭何妻子酂侯、呂媭臨光侯、奚涓母疵重平侯、相士許負鳴雌亭侯。
東漢女子封侯少見,但封君比較常見,封君的人有皇帝乳母、皇後母或者權臣的妻母。異姓婦女女以恩澤封者曰君,比長公主。
公主儀比諸侯,長公主儀比諸侯王。公主的爵位還可以傳給後代,比如漢明帝的外孫馮奮就繼承了母親平陽公主的爵位,成為平陽侯。若父親有爵,一般是長子襲父爵,次子襲公主母爵,也有次子襲父爵,長子襲公主母爵的情況。
若沒有意外,新野君這個爵位在陰驪珠去後,將會被她的子嗣繼承下去,變成鄧氏一族的新野侯。②
江平得知皇後母封君後,羨慕壞了,趁著無人悄悄對劉隆說道:“陛下,等你長大了給我也封侯好不好?”
劉隆驚訝地抬起頭,隻見江平伸手從盆景摘下一片樹葉,放到劉隆的手中,然後拿著劉隆的手,又將樹葉放回自己的手裡。
做完這番儀式後,江平一臉鄭重地對劉隆道:“周成王桐葉封弟,陛下你現在以樹葉封侯。君無戲言,以後千萬要記得要封我做陽城侯。”江平的老家就在潁川郡陽城縣。
劉隆回過神,伸出兩隻小胖手抹了一把臉,終於知道昏君是怎麼煉成的,也知道了東漢是怎麼亡的。他閉上眼睛,佯裝睡覺,假裝聽不見江平的叮囑。
江平氣得拍了他一下屁股,嘴裡念叨道:“白疼你了,一點都不大方。”
劉隆不聽不聽,繼續假裝睡覺。他雖然不懂怎麼做皇帝,但也知道濫封侯爵不利於國家財政稅收。
後世誰不知道東漢的侯爵泛濫,這些侯爵還特意被分為三類:外戚恩澤侯、宦官侯以及功臣侯。對外戚恩澤侯和功臣侯區分的第一人是班昭,她在續《漢書》時暗戳戳做的。
想想李廣難封,再看看班超在西域三十餘年,六十四歲才封為定遠侯。這也難怪班昭要把功臣侯和外戚恩澤侯分開,實在是外戚獲取侯爵太容易了。
劉隆悄悄睜開眼睛,偷瞅了一眼江平,心道,要不老舅你學學下西洋的鄭和,到時我給封一個……一個類似博望侯的爵位?
若江平知道劉隆的心聲,一定要再呼他屁股一巴掌,小沒良心的竟然盼著他去風高浪急的海上。不過,劉隆也隻想想罷了,海上凶險,就東漢這航海技術,他也怕老舅路上人沒了。
不過提到海上,今年十月有個來上貢的使團徹底改變劉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