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班勇(2 / 2)

晶瑩的汗珠從宜僚白皙的臉上紛紛滾落,看著仿佛玉人一般。

宜僚吃完,將大碗往案板上一放,道:“又貴又難吃。”說完,揚長而去。

麵湯泄了,煮餅粗糙,也不勁道,果然被坑了。宜僚煩躁不已,繼續往前閒逛。

一碗煮餅下肚,完全沒有感覺。宜僚順著香味又進了一家飯鋪,瞅見一個空位就往裡走,不小心撞到正喝酒的客人,趕忙道歉。

“失禮了,我賠老翁一壇……”待宜僚看清那人,臉立馬沉下來,居高臨下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任都護,不,不能這麼說了,你現在是戴罪在家。”

這喝酒的人正是前西域都護任尚,滿臉冷峻,一瞧就不是好相與的人。他抬眼看了下,嗤道:“原來是先定遠侯家的小子,一眨眼就長成大人了。”

宜僚,名勇,全稱班勇,字宜僚,是班超與疏勒王室女所生的兒子。

班勇冷哼一聲,徑直坐在任尚麵前,內心燒著一股怨氣。

光武中興,西域與中原原是不通。他的父親班超九生一死,幾乎耗費餘生精血,才有西域五十餘國臣服大漢的盛況。

任尚倒好,接手沒

幾年,西域就反了。

“來兩盤羊肉,一壇酒。”班勇叫道。任尚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這小崽子的不請自來,猶自喝著酒。

班勇伸手拍了下桌案,眼睛盯著任尚,帶著一股怨憤道:“阿父走之前,叮囑你的事,你都忘了嗎?四年還不到,西域就反了。你真……”無能。

任尚一手端著酒,一邊吃羊肉,道:“你小子知道什麼。”

班勇咬牙道:“我知道龜茲王是我阿父所立,鄯善王是漢人外孫,疏勒王是我表舅,於闐、溫宿、姑墨皆心向大漢。”

“鏗”一聲,任尚幾乎是將酒盞砸在案上,雙目瞪著班勇,眼睛都是紅血絲,拳頭緊握似乎要打人,渾身的氣勢頓時淩厲起來。

班勇絲毫不懼,梗著脖子直直地對上任尚。

任尚突然鬆開拳頭,冷笑一聲,如鷹隼一般的眼睛盯著班勇,道:“你是第一個和我這樣說話的小子。乃翁殺北匈奴單於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班勇的臉冷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熾熱的酒頓時讓他的臉燒起來。

他用手指著任尚道:“你是西域的罪人。你知不知道我阿父為了西域和平花費了多少心血?”最後一句話,班勇幾乎是低吼出來的,猶如失了母親的幼獸。

任尚端起酒往肚裡灌,末了對班勇說了一句:“朝廷要放棄西域了。”

“轟”一聲,班勇的腦子幾乎炸開了,渾身顫抖,問道:“為什麼?梁校尉是良將,段都護等人都是處理西域事務的老臣,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任尚起身,迫近班勇,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先零羌反了。”

班勇的身子一震,憤怒道:“羌人反了,討伐羌人,西域反了,平定西域。為什麼要放棄西域?”

任尚嗬了一聲,道:“因為朝廷沒錢。這兩年水災不斷,糧食歉收,物價大漲,國庫不能支持兩線開戰。”

班勇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頹然,憤憤地錘了下桌案,嘴裡喃喃道:“西域怎麼辦?怎麼能放棄西域?”

任尚站直身子,看了眼班勇,一並結了飯錢,然後就離開了,留下失魂落魄的班勇。

班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憤怒地拿劍在校場練了一通,直到精疲力竭。

暮色四合,班勇癱坐地上,抬頭望向夜空,手裡握著一塊玉玨。玉玨是他的阿母留給他的。

西域反了,他阿母還好嗎?

班超被人讒毀在西域擁愛妻幼子,貪圖享樂不思國家。他怕被皇帝猜疑,就與妻子和離。

“愛妻”是班勇的阿母,“幼子”就是班勇。班勇母和離後,另嫁他人,組成新的家庭。

西域在班勇心裡有著特殊的意義,彆人難以理解的意義。

自從劉隆上次在大朝會上連聲叫“要西域”後,鄧綏與群臣這幾日商議事情時,都沒把劉隆帶去。

如果有可能,鄧綏也不願放棄西域。自從任尚回來,西域與中原就絕了音信。孤軍奮戰,怕是凶多吉少,再加上先零羌反以及國庫空虛,權衡之後,西域被放棄了。

劉隆年幼,不了解事情來龍去脈,就做出決定。但他是皇帝,不能置之不理。若置之不理,鄧綏恐他為朝臣看輕,有損皇帝威嚴。

皇帝聰慧,不讓皇帝上朝,不僅百官生疑,也不利於皇帝的培養。

等事情商定,鄧綏來到前殿,柔聲細語給不到兩周歲的劉隆講道理。劉隆抬頭看著母後給他說各郡國的災情以及國庫收入,然後一點一點地低下頭。

鄧綏摸著劉隆的腦袋,笑著鼓勵道:“阿母希望將來有一天,隆兒把丟掉的領土收複回來。”

“收回來!”劉隆堅定地點著頭道。鄧綏注視著稚嫩的劉隆,感到熨帖的同時,又感到心酸。

江山社稷沉甸甸地壓在她們母子肩上。從章德殿發出的每一條輕飄飄的詔令,都牽係著萬千生命。有人因著生,有人或許因之……死。!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