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左雄收到皇太後批示過的奏章,儘管之前心理有預期,但還是驚訝了一下。皇太後真的會給他回應啊,甚至還將這件事情交給他做!

左雄倍感激動,內心豪情壯誌,挽起袖子勢必要激濁揚清,覆實虛濫。

現在世風日下,世家請托之風大行其道,所舉往往非人。孝廉,孝子廉吏也。求忠臣於孝子之門,這是朝廷以孝作為考核標準的初衷;廉取其廉直剛正。

然而,現在舉孝廉的人,將父親趕出家門彆居;舉秀才的人,不知經史。這樣選舉出來的人有何用處?不過是禍禍百姓罷了。

左雄連夜寫了一封奏章,將心中想過不知多少遍的挽救措施落在紙上,一改再改,終於在第二日又上了一封奏章。

他是侍禦史有直接上書奏事的權力,上午這份奏章就到了崇德殿的後殿。

奏章先到了樊嫽的手中,她看了眼,心中思緒翻騰,想到了昨日這人上的另一封奏章。

這人這麼快的反應速度,要麼受陛下和聖上的激勵,要麼是堅定地死磕下去直到朝廷將此事在朝堂上奏議。

樊嫽想畢,將這封奏章放到西羌戰事的下邊。去年冬日,漢軍與西羌作戰,攻守之勢轉移,漢軍逐漸占領上風,以丁奚城為據點,不斷向前推進。

朝廷見事有可為,意欲一舉平定西北諸羌之亂。於是,鄧綏下詔命東北的度遼將軍鄧遵與護羌校尉共擊西羌。鄧遵率領的人馬多半為胡兵,以南匈奴為主,又有烏桓鮮卑的部眾。

樊嫽寫完奏表簡略,然後將其覆在最上麵,呈給皇太後。鄧綏翻開最上邊的軍報,隻是例行情況的彙報。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鄧綏有自知之明,沒有對軍隊指手畫腳,隻□□,要什麼都支持。

鄧遵和虞詡許是受到了陳省羅橫刺殺羌人首領呂叔都的啟發,兩人不約而同上書,請求朝廷允以王侯之位作為刺殺羌人首領的酬勞。

鄧綏欣然應允,相比於這些年戰死的將士、數以百億計的軍費、殘破的邊郡,被劫掠的三輔和益州……封王封侯根本不算什麼。

隻要能將西羌平定,大漢的現狀將會好很多。

看完西北的軍報,鄧綏接著看下一封,原來是侍禦史左雄上的第二封關於如何改革察舉製弊端的奏表。

孝廉四十過後方可舉?鄧綏心中疑惑,繼續往下看。原來郡國太守、二千石多舉薦年少者,期望年少將來能報恩,對那些年長者則充耳不聞。

再者,孝廉舉薦之後要經過初試和複試,初試由三公、太傅和大將軍等五府舉行,選拔通過者需要再次參加尚書台的考試。

最後,左雄又建議彙集天下學子到京師,由海內大儒教導,成績優異者可授予官職。

左雄的建議或許還要斟酌,但他通篇表達的思想卻與鄧綏不謀而合。

於是,左雄被調為尚書郎,官秩四百石,比侍禦史的六百石略低,但尚書台卻掌控實權,遠非侍禦史一職能比。

鄧綏將左雄的這奏章挑選出來,拿它與劉隆討論。鄧綏不禁失笑,先帝少年多智計,隆兒比之先帝亦不差嘛。

劉隆下學,接過左雄的奏章,驚訝了下,翻開來細看,不住地點頭。左雄這人是抓住了精髓,隻不過這些政策還需要再打磨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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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這人何在?”劉隆問道。

鄧綏道:“今日我已將他調任尚書郎,想必是在禁中當值。來人,去請左尚書郎過來。”小黃門應下,快步去了尚書台叫人。

劉隆先與鄧綏討論起來:“孝廉四十而舉?既然是孝廉,倒是可以這樣限製年齡。”

尚未弱冠的人被舉為孝廉,他的是既孝且廉嗎?小年輕尚未或許剛剛成家立業,不通世故,一腔熱情與孤勇,是有赤子之心。說他們此時既孝且廉或許沒問題。

實際上,難的不是有赤子之心,而是在麵對誘惑、困頓、寂寞、淫威等等情況下保持赤子之心。

鄧綏也是讚同:“四十不惑。這些人心智成熟,在郎署觀摩學習後,很快就能上手處理政務。”

劉隆點頭說:“這樣一來,孝廉的人數定會縮減。郡國每歲貢舉大約二百名孝廉,年齡卡一部分,考試卡一部分,隻怕最後被選拔上來的還不如往年的一半。”

這不僅是卡孝廉的名額,更是卡地方豪族的權勢。地方豪族利用族人和賓客,把持鄉裡,武斷鄉曲,向郡國二千石請托。在一些吏治廢弛的地方,孝廉多出於這些家族之門。

從這點看來,左雄的建議對於那些士大夫階層更有利。

劉隆接著說:“不如多增加茂才的名額?”

鄧綏搖頭:“先這樣改,等結果出來再增加。”劉隆了然,這是在稍後“讓步”,收攬人心。

兩人正說話,有人通稟說左雄來了,都停了下來,等待左雄的奏陳。

左雄一進來,餘光瞥見皇帝還在,心中一喜,拜見了皇太後與皇帝。皇帝沒有說話,皇太後出言讓他陳述如何改製。

左雄慷慨陳辭,並將在冀州和鄉裡的情況上報皇太後和皇帝。

劉隆聽到郡國吏治,歎道:“竟不知郡國的吏治到了這種地步。”

大漢這些年水旱蝗震,彆說是發展經濟文教了,就是維持生計填飽肚子都難。

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太平盛世,經濟繁榮,百姓衣食豐足時,還能讀書習字經商,跨越社會階層。現在呢,為了一餐,朝夕辛勞,哪有時間和精力去做彆的事情?餓不死已經是天幸。

左雄說完,鄧綏頷首,繼續問他說:“關於如何考試,你可有想法。”

左雄聽到這一問,心中知道皇太後大約聽進去自己的建議,甚至開始考慮如何實施,大為驚喜。

“初試有三公,三公皆是德高望重之人,肯定會選出合適的人才。複試歸尚書台,尚書台掌握樞密,也能篩選出合適的人來。”左雄道。

劉隆和鄧綏都不願讓三公作為初試的主考官,本來就是要試圖斬斷世家豪

族發展的進程,又將多出身豪族的三公牽扯進來做什麼。

劉隆想了想,道:“三公德尊位重,尚書台諸官官秩低微,三公主持初試,尚書台主持複試,反而不美。不如初試擇朝中能吏或者大儒暫權主持,母後覺得呢?”

鄧綏點頭說:“三公位尊,些許小事不宜勞動。”

左雄聽完,沒有真信皇帝和皇太後的話,他是四十多歲,不是四歲,自然看得出二人不願意三公插手此事。

不過讓左雄驚訝的是,皇帝竟然是先開口,不知是提前和皇太後通氣了,還是出自本心。

“聖上與陛下所言極是。”左雄執著的隻是考試,而非主持考試的人或部門,陛下和聖上能采用他的奏表已經是萬幸了。

想到考試,劉隆笑起來,他可是一路考試過來的。

“母後,這考核是極其重要的一環,考試的內容必會為眾人關注。”劉隆笑眯眯說道。

考試最怕什麼?最怕沒教材沒真題,連考試範圍都不知道。

劉隆繼續說:“尚書郎說了,儒生考家法,文吏課箋奏。如何考箋奏讓尚書台出了一個章程,並出幾份模擬試卷和參考答案。”

“至於儒生嘛,東觀的校書郎們學貫古今,有他們負責策劃考試內容再合適不過。”

鄧綏聞言笑起來:“如此甚好。左尚書郎,你將今日討論的內容擬成一份章程,待明日朝會討論。”

至於最後一條將儒生召集到太學由海內大儒□□授,鄧綏本能地不太感興趣,也沒有提這個。劉隆則是想起了後世科舉製的縣學和國子監,但大漢現在還沒有實力這麼做。

“下臣遵命。”左雄的聲音帶著激動和顫抖。

鄧綏又派人去了東觀和尚書台,下令讓他們各草擬一份孝廉考核的章程來。

馬融等人接到詔令後,麵麵相覷。這是怎麼回事兒?該如何草擬?他們幾人都是一頭霧水。

難道像考核弟子那樣考核這些孝廉嗎?考核到什麼程度?

馬融也知道現在的孝廉良莠不齊。然而,考核難了,通過的沒幾個不好看;考核簡單了,都通過了,失去了考核的意義。

眾人一致看向馬融,馬融不明所以。一人道:“馬校書郎,你與聖上素來親厚,你去問問聖上口風?”

馬融轉頭看向張衡,張衡攤手笑道:“經書非我所長,還是馬校書郎去為好。”

一人勸道:“馬校書郎,這可是積陰騭的好事兒。若做好了就是擇選良才進賢退不肖,做不好……馬校書郎想必認識不少遺留鄉野的賢能。”

張衡笑起來:“劉校書郎所言極是,這可比鄉野品評更能檢驗一個人的學識。”

馬融聞言,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歎息道:“我隻怕眾人為了考核為考核,反而忘了讀書的本心。”

張衡不以為然,道:“朝廷選的牧民官員,隻要廉直剛正一心為百姓,雖經史不通,但內心已得古之聖人要旨。馬兄,莫要著相了。”

馬融

聽了,心中一動,雖然不甚讚同張衡所言,但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無奈道:“罷了,我去問聖上便是。”

次日一早是大朝會,朝臣果然對左雄的上書大多持反對態度,但是左雄也不是吃素的,口若懸河仗著年輕人反應快體力好,越辯越勇。

鄧綏和劉隆都沒有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下麵的大臣爭吵。世家豪族反對。這些家族多出郡國二千石,郡國二千石有察舉的權力,隻要這些郡國二千石在,他們的子弟就能世代連續做官。

然而一些以經學傳家的人卻十分讚同,裡麵既有對時局的不滿,也有搶占更多孝廉資格的誌在必得。

兩方各不相讓。好事多磨,一次朝會不能把事情定下來,但其他部門已經開始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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