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諸子中,與劉盈競爭皇位的劉如意被毒死,剩下諸子中有實力能與他競爭的當數劉肥。
劉肥序齒為長,又坐擁最大的諸侯國,且是膏腴之地的齊地。劉隆的一番動作,激起了呂後的警惕心。
坑人者,人恒坑之。
兩年後,呂後決定將張嫣嫁給兒子。
劉隆幾l乎瞪圓了眼睛,回過神,一口拒絕道:“阿母,我絕不會娶嫣兒。”
劉隆的態度異常堅定,與呂後對視,仿佛這樣能讓呂後感到他的決心似的。
呂後堅持道:“你與嫣兒關係親近,立嫣兒為後,難道不好嗎?”
劉隆深吸一口氣,依然搖頭道:“阿母,嫣兒她……我視她如小輩,怎能讓她入後宮?”
“呂氏有女……”呂後退一步道。
“不行,呂氏不行。”劉隆斷然拒絕。
呂後狠狠拍了桌子,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當日還不如生個畜生出來。”
被罵畜生不如的劉隆摸摸鼻子,給呂後倒了一杯水,道:“阿母息怒,你聽我說,要是我說的不對,我任憑你打罵。”
呂後怒氣這才稍解,水也不喝,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盯著兒子。
“若呂氏女入宮,仗著阿母跋扈欺人,與兒子生出怨氣,阿母在其中調節,一兩年還好,時間長了,咱們母子難免生出齷齪。不妥不妥。”
“水滿則溢,月圓則虧,舅家現如今已是鼎盛,再進一步隻怕是架在火上烤了。大舅為國陣亡,一舅為我的太子之位四處求人。兩舅與我如同阿父一般,這些兒子都記在心中。”
“趙太後為長安君之長遠計,在觸龍的勸說下,含淚送他入齊為質。舅家於我情深恩重,我焉能不為他們考慮?”
呂後不置可否:“那你待呂氏如何?”
劉隆回道:“舅家盛於母後,到我時泯於諸侯,與國運共休戚。”
呂後聽完,哼了一聲,又道:“你也疼愛嫣兒,嫣兒如何不行?”
劉隆堅定道:“我能冊封嫣兒為公主,但絕不會讓嫣兒入後宮。”
呂後見兒子堅定,氣道:“你都21歲,不近女色,難道像先帝喜歡籍孺那樣的人不成?”
劉隆扶額,道:“我不是阿父。我在外,常聽人說,阿母主隻信任舅家和宦官
,不重用朝臣。”
呂後冷嗤:“你讓他們睜眼看看,這朝中的三公九卿、郡太守、王國相,哪個不是跟著高祖一起打天下的人?”
劉隆勸道:“諸元老宿臣當年與阿父稱兄道弟,親密無間,如今我們為天家,他們為群臣,不免有落差。阿母不必生氣,但不能不理會。”
呂後抬眸看著劉隆,道:“嗬,有屁快放。”
劉隆想了想,道:“阿母居於宮中,不妨從故舊之家招些聰明伶俐的女娘陪你,若是阿母覺得投緣,留在宮中作為女史。”
“這些故舊家的女娘跟著母後學些出入上下眉眼高低,就能受用一輩子。”
呂後聞言,想了半響,伸手點劉隆的額頭,道:“你的腦子在先帝時能像今日這樣轉動,為娘也不至於……罷了。你走吧。”
劉隆見呂後聽進去,心中一鬆,嘴角掛著笑容出了長樂宮,路上碰到一臉擔憂的魯元公主。
魯元欲言又止,劉隆見狀便明白魯元已知張嫣的事情,遂與她道:“姐姐不要擔憂,我已經拒絕阿母,阿母看著是聽進去了。”
魯元如釋重負,眼睛泛起淚水,握著弟弟的手,不住地道:“好好好。”
劉隆看著魯元沉默的樣子,心中不是滋味。
魯元與劉盈跟著母親顛沛流離,俘虜成囚,幾l次生死一線。
因而魯元養成了沉默寡言逆來順受的性子,劉盈養成了柔弱怯懦毫無主見的性子。
他們一人與後來的皇子公主相比,無論是心態還是儀態都差了很多,但看過一人的經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魯元與丈夫相敬如冰,先帝去後,更是長住宮中,便是出宮也是回公主府居住。
劉隆回去後,讓寺人去找鮮亮的緞子送給魯元裁衣。魯元僅比劉盈大幾l歲,身上的衣服卻穿得老氣橫秋。
呂後沒過幾l日,就下令讓故舊家的小女娘來宮中陪她與魯元。
眾人聽了,心中一動,如果皇帝正值青年,後宮卻無一人,聽傳言後位好似在等待某人長大,但看看如今的諸侯王,還是有很多元從之家心動不已。
自家沒有女兒姊妹,難道族中沒有合適的女孩?
於是,宮中到處都是鶯聲燕語。呂後也不是什麼人都看上眼的,蠢笨的不要,不識字的不要、長得不俊的不要……
“阿母像是在選妃?”劉隆悄悄與魯元說。
上次過後,原本關係生疏的姐弟又恢複了幼時的親密無間。
魯元笑道:“若非……你到年紀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娘?我與阿母說去。”
劉隆聞言痛苦地抱著腦袋,良久道:“讀書習字,有自己見解,性格溫和一點最好,其他家世容貌皆不用在意。”
魯元笑吟吟點頭,起身道:“我去長樂宮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女娘。”
“姐姐……”劉隆在後麵喊道。老天爺,好歹把他家皇後弄來啊,不然漢初這局不好打啊。
許是上天聽到了劉隆
的懇求,大發善心地將樊嫽還給他。可是樊嫽如今的身份是普普通通的家人子。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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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隆與樊嫽一對眼便認出她來了,稟了呂後冊封為樊姬。
樊嫽笑道:“慢慢來,太後同意了就好,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劉隆本來想請呂後冊封樊嫽為夫人,但呂後隻同意冊封為姬。
劉隆突然猛地站起來,道:“我去找姐姐商量把嫣兒過繼過來。”
樊嫽一頓,隨後重重點頭,道:“好。”
劉盈長子的母親就是被呂後鴆殺,然後將小孩抱養給張嫣,假托皇後所產。
劉隆找到魯元,說明緣由,魯元立馬同意。姐弟一人聯手向呂後請求過繼嫣兒。
這雙兒女把呂後氣得直捶桌子,道:“你們一個個翅膀硬了啊。”
劉隆解釋道:“姐姐兒女湊成好,我卻無子息。聽民間傳聞,過繼孩子能招子,請求母後把嫣兒過繼給我為女。”
“你們難道不相信我?”呂後是暫時息了立張嫣為後的想法。
“嫣兒過繼為弟弟,乃是公……”魯元正說著,卻被弟弟簡單明了的三個字“不相信”嚇住了。
魯元咬著牙道:“女兒願嫣兒以公主的身份居住在宮中。”
呂後又捶了幾l下桌子,恨恨道:“好……”
“多謝阿母成全。”劉隆打蛇順棍上。
“滾!”呂後向劉隆扔了一個杯子,劉隆微微一躲。
蜜水迸濺,沾濕了劉隆的衣擺,杯子四分五裂,魯元嚇得瑟縮。
劉隆笑著起身,道:“阿母,兒子這就去讓人擬旨。”說罷,離開宮門而去。
呂後氣得心口疼,罵道:“堂堂天子向誰學得無賴模樣!”
魯元覷了母後的神色,小心地挪著腳步,也悄悄出了宮廷。
劉隆回去後,立馬擬旨過繼張嫣為女,封其為新野公主。
張嫣已經十歲了,拿著聖旨,問:“舅舅,我以後叫你舅舅還是叫你阿父。”
劉隆笑道:“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你是公主。”
張嫣笑道:“那我還是叫你舅舅。”
警報解除,劉隆、樊嫽和魯元都鬆了一口氣,但呂後仍然氣著。
劉隆少不得彩衣娛親,呂後卻更氣了。
劉隆不懂,他不知道的是他這種行為越來越像高祖了,讓呂後心煩不已。
時光流逝,在劉隆登基的第七年,已經晉為夫人的樊嫽格外擔憂,今年是惠帝身亡的念頭。
“我現在天天心情好得不得了,吃嘛嘛香,怎麼會早逝呢?”劉隆如是安慰樊嫽。
一人已經育有一子,被呂後取名恭,樊嫽現在還懷著身孕。
曾經跟隨高祖打天下的老人陸續而去,侯一代們逐漸登上朝堂。
現在朝中的元老為首者當數陳平、周勃、灌嬰等人。不過,呂後身體康健,看樣子至少還能乾七八年。
此後幾l年,
呂後仍執掌朝政大權,劉隆也被分了一些關係民生的事務。
長子劉恭冊封為太子,樊嫽母以子貴立為皇後。
在劉隆登基的第一十年,呂後病重彌留之際,隻留他在榻前。
呂後伸手撫摸劉隆的臉,一雙眼睛透過他仿佛在看什麼人似的。
“你不是盈兒?”
劉隆聞言一愣,默然不語。
你是誰??[(”
呂後的手似乎要往劉隆的脖子而去,劉隆握住呂後的手,看著呂後,道:“高祖第十一世孫,光文皇帝,劉隆。”
呂後掙紮要起來,劉隆趕忙扶她坐起。
呂後盯著他道:“你是盈兒的血脈?”
劉隆又默然不語。
呂後慘笑:“呂氏有誰活下來了?”
劉隆道:“僅魯元公主一脈。”
呂後愴然,自己因劉季麵相而嫁給他,博的就是榮華富貴,結果呂氏皆亡,僅有女兒一脈活下,頓覺以往一切皆成空。
早知如此,不如做一富貴閒人。
“阿母……”劉隆擔憂地看著呂後。
呂後轉頭看他,道:“你叫我阿母?”
劉隆重重地點頭,道:“高後乃大漢國母,我為大漢天子,無論前世今生,叫你一聲阿母,理所當然。”
呂後聞言,突然笑起來:“好啊,好啊……”
劉季的後代心甘情願地稱她阿母,呂後荒蕪的心田感到幾l分慰藉。
劉隆握住呂後的手,鄭重道:“高後安漢之功,後人不曾忘,不敢忘。”
呂後緩了緩,道:“我原要囑咐你政事,現在看來不用囑咐了。萬望你以後,善待魯元母子。至於呂氏,留條血脈罷了。”
劉隆道:“朕以大漢天子的名義發誓。”
呂後道:“我觀你政事嫻熟,你難道沒有想過奪權?”
劉隆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道:“阿母,我即位時剛過百日,政事由母後執掌。她與阿母一樣都是力挽狂瀾的大漢功臣,若非你一位在,隻怕大廈將傾。”
呂後聽完想要問什麼,但又覺得一切於事無補,索然無味。
是夜,呂後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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