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以雁為禮(2 / 2)

林夫子這些文人一聽當然無不同意的,當即命人準備東西。

曲水流觴是上巳節中派生出來的一種習俗,後延伸為文人雅士的聚會活動,基本上每個文人家中都會挖一條小溪,林夫子家中自然也有。現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進行這類活動再適合不過。

沒有定詩的主題,林夫子及其好友坐在彎曲的清溪兩旁,順便把霍霖這些小輩也叫上。

仆從在上流將盛了酒的木質杯子放在溪中,下麵做成托盤狀的酒杯順著潺潺流波浮水徐徐而下,經過彎曲的溪流,酒杯停在了沈翰林麵前,沈翰林哈哈大笑,作為一名腹有詩書的人當然可以即興賦詩,於是便道:“請歌詩雅為不惑,永如鬆柏如山阜。”

“好!以祝壽為題,祝林兄永如鬆柏如山阜哈哈哈。”其他人附和,林夫子確實也正值不惑之年。

林夫子向沈翰林拱手致謝,由於沈翰林即興賦詩可以不喝,於是酒杯兜兜轉轉又輪到幾人。

酒杯隨波繼續泛起陣陣漣漪往下漂浮。

“霍小公子,到你了。”酒杯正是停在霍霖身前,林夫子的師兄李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霍霖,想看這個小師弟一直讚揚有加的學生詩詞如何。

霍霖看著這四周的環境,思索片刻張口道:“碧池萍嫩柳垂波,曲水坐上皆雅客。從今定把春風笑,且作人間長壽仙。”既講了周邊環境,又祝今天的壽星林夫子順遂長壽。

“哈哈哈果然不錯。林師弟,你找的這小弟子詩詞水平可不差啊。”李夫子望著林夫子笑道。

林夫子也滿意的點點頭:“這小子在詩詞方麵是比我強了些。”

臨流而坐,曲水流觴,即興賦詩。

夜幕即將降臨,這場以生辰為名的聚會落下尾聲,大家紛紛告辭回去,。

霍霖留了下來,小廝為兩人拿來燈火照明,師徒二人臨溪而坐。

夫子問道:“你要去江南遊學,那你有想好行經路線和此行的目的沒有。”

關於這一點霍霖有事先思考過:“泰清兄正是江南人,我修書告知他我即將去江南遊學後,他說也有遊學的打算,因此我此行應該會先和晏溫、一同去江南找泰清。”

楊泰清也考上了江南那邊的解元,能夠考上解元,已經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了,更何況是江南那邊的解元,由此也可以證明楊泰清能夠在原著中與黎文成同台競爭水平也是很高的。

而遊學可以說是很多學子必經的一個步驟,甚至在有些朝代基本上每個文人都曾經遊學過。

他思考片刻對林夫子說道:“聽說江南農商並重,並且能以商帶農,學生想去看一下江南那一邊的農商業發展情況。”

提到這一個,林夫子並不驚訝,隻是提醒道:“士農工商,商為末。”

“是。”霍霖答道,“農為立國之本,以物換物賺取差價的商為末,但大興朝若想發展離不開商。例如建國初期□□就在降低商稅後財政入不敷出,又增加商稅以支撐當時的財政。各地上交的稅糧中,每5石就有1石出自江南,單是蘇州每年的稅賦就占據總稅的十分之一,由此可見商之暴利。而江南地帶能夠在發展商的同時以商帶農,這是學生所想探究的。”

“你覺得是何原因?”林夫子繼續追問。

【林夫子式的引導性提問再次開啟。】

【六六六,在線圍觀現場考試】

霍霖並沒有注意彈幕隻是專注地回答道:“學生依據曾經看過的史料發現,前朝及以前會以農為本的同時抑製商,主要是因為人口本就不足以支撐農業發展。現如今江南地帶有好的耕種方法,在耕種土地的工具上也進行了改進,有更多的物進行以物換物,百姓有更多的閒暇時間做手工以增加額外收入,這也是江南蠶桑業相較以往的朝代,在本朝發展那麼快的一大原因。”

林夫子讚同,補充道:“西周時官府以‘工商食官’來壟斷生利行業,後被商賈聯合破除,百姓棄農經商影響賦稅,最後才有了農本商末的賤商令出現。後續朝代繼續貶低商人的地位,比如商籍三代不科考,不穿綢不坐馬車等。官府也實行鹽鐵專賣以抑製大商賈,保護百姓。”

不過,林夫子話頭一轉:“不過其實現如今朝中也有官員在推行‘厚商’‘資商’的主張,認為‘市者,為商賈之事’,認為官府可以參與,但是不能乾涉過多,這些有識之士大多數是南方官員,所以總的來說大興雖然也實行農本商末的賤商令,但在江南地區,商還是發展得挺好的。”

霍霖想起上次鹽鐵官營的策辯題還有父親偶爾透露出來的,問道:“聖上不讚同‘厚商’‘資商’的主張對嗎?”

林夫子點頭:“聖上認為‘厚商’‘資商’會增加不受官府控製的富比王侯的商賈臣子”

【總地來說大興現在就是發展官營的同時限製私營,那些參與專賣和官營的人在另外一種程度上也是特權商人,算是躋入統治階級,形成官商分利的局麵,養了一堆特權商人和官員,國家財政雖然收入多了,但受苦的是百姓。】

【就像老鷹醬家的壟斷行業發展起來了,一家獨大,不受市場的調控,品質不說,價格也隨它定,甚至有時候放點兒高利貸,嘖。】

【是,官商分利養了一堆特權商人和官員,那他們有餘利兼並土地,成為地主,放債取息,最後形成商人、地主、高利貸者‘三位一體’】

【在民間通有無、調劑餘缺的商業活動,主要是中小商人私營,他們才是被限製慘的。】

【總結:可以走具有大興朝特色的以市場經濟為主、國家調節為輔……你懂的】

霍霖看著彈幕上的話,對林夫子問道:“所以實際上鹽鐵專營也會製造富比王侯的商賈臣子,隻是他們名義上在官府旗下,更為隱蔽,看起來受聖上直接控製。”

林夫子:“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隻要有利可圖,那些隻懂得趨利避害的人就會如鬣狗一般聞風而來,屢禁不止。例如鹽鐵官營可以讓他們直接控製天下鹽鐵經營,可以濫竽充數,鹽鐵私營則隻能讓某些官員收取孝敬,商家如若濫竽充數則會被百姓所厭棄,一家獨大不了,隻能說各有利弊吧。”

【所以啊,社會市場經濟大法才是好!】

【或者換種說法,是大興朝已經發展到資本主義萌芽的時期了,□□皇帝製定的政策可能需要改變一下下。】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真難。”霍霖感慨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為國效力,儘自己所能吧。”林夫子看著霍霖說道。他們都是普通人,就像霍霖希望他的好友陸元平安一樣,林夫子也希望他的學生能夠平安。

霍霖笑看著他的夫子:“謝夫子告誡。”

【這個國家很神奇,百姓沒有立法權,沒有行政權,但是他們有一項非常神奇的力量,他們擁有推翻君主的權利,大興朝的百姓,他們不僅僅是大興朝的百姓,他們是這片土地上孕育出來的生命,不是大興朝也可以是大明朝,大唐朝的人。】

【所以,小霖霖不要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儘自己所能就好。】

……

晚上晚上林夫人對照著賬本看彆人送來的東西,當看到霍霖送來的東西,讓她有點兒驚訝,由於自己的相公是讀書人,所以她對這些東西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對在旁邊看書的林夫子說道:“你的學生送來的倒是珍奇。”

林夫子好奇道:“哦?什麼東西?”

林夫人把硯台拿給他說:“你的學生送了歙硯,看這紋路,怕是找了許久啊!

林夫子接過一看:“造型渾樸,嗬氣生雲,可貯水不涸,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硯。”

‘歙溪澄湛千尋碧,中有崎嶔萬年石。腰粗入水始能鑿,一硯價直千金壁。’詩人陳瓘的《歙硯詩》中可以窺見歙硯是多麼的難得。

林夫人笑看著他:“你找了一個好學生,也不知是誰成就了誰。”有時候真不知道是林夫子成就了霍霖,還是霍霖成就了林夫子,如果不是霍霖,林夫子當時孤身一人在京城時後期都想直接歸鄉從此不考了。

林夫子回望過往,好似又看到了那個無論刮風下雨都不忘讀書,纏著他要加課業的孩子:“老夫教學二十多載,從未教過一個如他一般聰慧努力上進的,如若要說隻能說是他自己成就了自己。換一個學生,老夫不一定能夠教出三年中解元的學生,但是我相信霍霖換一個夫子一定也能夠變成三年中解元的霍霖。”

林夫人白了他一眼:“可不要妄自菲薄了,我記得當初你那個學生才讀了《中庸》《大學》就說想要考狀元,也隻有你這個傻子才相信他能夠考上狀元,隻能說他如千裡馬,而你就是伯樂。”

“伯樂與千裡馬。”林夫子笑道,“夫人形容的極是。”千裡馬難找伯樂難尋。

……

從林夫子家回到鎮遠侯府時,天色已晚。

鎮遠侯府的人都知道霍霖即將外出遊學,但是在霍霖去遊學之前,鎮遠侯府還有一件事情要辦,那就是霍琬和元基要成婚。

過了正旦節,元基二十及冠,霍琬十九,剛過及笄之年

在兩人情投意合的情況下,鎮遠侯府與工部尚書府商了過後,決定年後找個良辰吉日成婚,還好元府離鎮遠侯府並沒有很遠。

霍家眾人並不是心思敏感的人,畢竟都在京城,他們隨時可以去看,如果霍琬受委屈有不開心的,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

雖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妻,霍家本來想找一個門第沒有那麼高的,沒想到最後兜兜轉轉,還是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不過鎮遠侯府也不會懼怕這一些,反正門當戶對,就看哪個更強大。

這次的正旦節鎮遠侯府依舊過得熱熱鬨鬨的,不同的是小侄子霍煊明長得越來越高了,不同的是,霍霖從秀才變成了舉人,鎮遠侯府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霍家眾人舉杯慶祝,霍霖悄悄地把杯子往半空的方向舉了舉,在心中默念道:正旦節祝我的‘彈幕’好友也平安順遂,。

放下酒杯,霍霖在心中默默想著:希望明年的今天你們還能在我身邊。

……

“手裡拿著紅絲線,細為新娘開臉來,左彈新娘喜洋洋,右彈產下鳳凰孩,眉毛彈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恭喜霍姑娘做新娘。”父母子女雙全的全福人手拿五色絲線為霍琬進行這開麵剪額發和鬢角。

鎮遠侯府的女眷鎮遠侯夫人和大夫人皆在旁邊笑看著,細細看去可以感覺鎮遠侯夫人眼底藏著的難過,朝夕相處的女兒即將離開家嫁為人婦,怎麼不讓身為父母的難過呢。

丫鬟拿來鬢上插戴有各式首飾的頭麵為霍琬裝扮上,穿好新娘服,戴上盤錦瓔珞項圈。

此時的霍琬的眼裡已經沒有早早被叫醒的困倦,任誰一大早就被這樣搞七搞八的也會睡不著的。要不是這一邊人太多,她都想跳起來跟她娘親說她不嫁了,嫁人太折騰了。

女圈在裡麵陪著霍琬,而霍霖霍錚就更這鎮遠侯在外麵他們就在外麵等待娶親隊伍。

不知道姐姐出嫁對於其他人來說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對於霍霖來說,那絕對不是一個非常好的體驗。雖說元基是他的好友,經過長期相處之後,覺得確實不錯,兩家也經常去走動,知道工部尚書府確實門風清正。但身為女方,身為極為疼愛女兒的女方,當然會為自己閨女的未來而擔心呢。

房內,等一切準備妥當,其他人皆是識眼色的退出去,留鎮遠侯後夫人與大少夫人一同陪霍琬說些體己話。

鎮遠侯夫人摸著穿著跟以往皆不同的霍琬,柔聲道:“尚書府門風清正,娘親也和尚書夫人處過,是一個性子溫和的,能和你處的來。”說罷依依不舍的摸著霍琬的頭,“惟願吾兒孝且恭,無災無難到白頭。”

本來對成親之事還沒有什麼感覺的霍琬突然覺得鼻頭一酸,她好像知道什麼叫做出嫁了。

鎮遠侯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不是個柔和性子了,但還是忍不住叮囑道:“但你委屈的時候也不要憋著,鎮遠侯府也是你的家,你父親襲鎮遠侯爵,掌中軍都督府官至正一品,簡在帝心,你兄長驍勇善戰,你弟弟還未及冠禮就已是解元郎……”

眼淚不受控製地從霍琬眼眶中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打在火紅的嫁衣上,霍琬打開雙手抱住自己母親的腰。

在旁邊聽了這話的少夫人好似也想起了曾經自己嫁人時家人也是這般叮囑過的,還好父母的選擇還是正確的,相公老實聽話,婆母溫和有禮,公公不插手內事,小姑性格直爽,小弟鹹魚。

……

在裡麵的人正傷感的時候,迎親隊伍也來了,霍霖他們並不急著出去,畢竟是娶霍家女,總歸得過五關斬六將後才能見到。

在門外,元基手執鴻雁在門外道:元家大朗受命於父,以茲嘉禮求取鎮遠侯府嫡長女,恭聽成命。”

鎮遠侯府在門內說道:“準。”

奠雁禮,雁南往北來順乎陰陽,配偶固定合乎義禮,以雁為禮,陰陽和順,婚姻忠貞。[2]

霍霖他們在裡麵就聽到外麵傳來的喧嘩聲了,一聽就極為熱鬨。

好似過了一會兒,又好似過了許久,元基帶著他的迎親隊伍終於來到了霍家兄弟麵前。

霍霖笑得極為溫和:“先簡單點,來首詩吧。”

說到這個元基就不慌了,催妝詩他準備的可多了,張口就說了一篇他覺得做的最好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今日幸為秦晉會,早教鸞鳳下妝樓。小舅子如何?眼神裡滿是期待之色。

霍霖點頭:“還成,最後來一道,把這道題做了吧。”說著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題目。

元基佯裝哀歎:“霍兄!小舅子……”語氣一波三折,見霍霖不為所動,還好時辰還早便立刻讓人準備筆墨紙硯現場答題。

霍霖在一旁笑看著。

題目並不難,元基很快就答好了,再次期待的眼神看著霍霖,還好霍霖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讓開位置。

霍錚看著自己的未來妹夫:“請。”

元基苦笑不得,還好事先已有準備,最後終於打開了內門迎接到了自己的新娘。

兩位新人先要祝告霍家祠堂,元基和霍琬一起拜見鎮遠侯府的祖宗牌位,等新郎出去後,鎮遠侯夫婦最後一次依照禮俗叮囑自己的寶貝女兒。

鎮遠侯說道:“望吾兒往之爾家,無忘恭肅。”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把元府當做自己的另外一個家。鎮遠侯看著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仔細聽去可以發現他的聲音略微有點兒嘶啞。

鎮遠侯夫人眼眶中帶著淚,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夙夜以思,無有違命。”

霍琬在扇後早已泣不成聲:“無違爾父母之訓。”

讚者見此高聲喊道:“拜彆父母,成元府長媳,四拜!”

霍琬最後跟著讚者的指令拜彆父母。

鎮遠侯夫人上前牽起女兒的手,最後一次說道:“娘親的小花貓,這要是哭花了妝可怎麼辦,待會兒記得讓你的丫鬟幫你補補。”

讚者提醒道:“鎮遠侯夫人,吉時……”

鎮遠侯夫人知道,但是這手……她舍不得放啊。

霍錚從娘親手中拉起霍琬的手,後退彎腰背著自己的妹妹走出去,鎮遠侯夫人站在廳內看著他們走出去,淚眼朦朧。

霍霖在後麵默默跟著,哥哥在,無需霍霖背姐姐,看著姐姐被哥哥穩穩當當地送上轎子上。

霍霖直走到元基麵前,語氣鄭重:“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望姐夫謹記白頭之約。”

人生中第一次被叫姐夫的元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不敢怠慢:“舍弟放心,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載明鴛譜,莫不敢望。[3]

霍霖與哥哥還有其他兩位族兄騎著高頭大馬圍著轎子的四角跟著迎親隊伍,在昏時送至吏部尚書府。

看著姐姐被迎了進去,霍霖真切的感覺到“嫁”是什麼感覺。

【想到姐姐在原著中的命運,衷心的祝願小琬兒平安喜樂,與元基永結同心!】

【小琬兒得了個好歸宿,給我小琬兒隨份子,撒花!】

“阿霖,走啦。”

嘶啞的聲音打斷了霍霖望著元府的視線,霍霖望著霍錚泛著紅的眼睛點頭。

“嗯,回吧。”

送親的隊伍從另一條道往鎮遠侯府走去。

姐姐的婚禮結束了,霍霖覺得他也要思考南下遊學的事宜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