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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農舍木榻上,裴灝被一口苦湯嗆到,劇烈咳嗽起來,肋骨俱震,心肺皆痛,纏綁在身上的布帶也滲出了血。
榻邊的小冷梅趕忙替他擦拭嘴角,又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二爺。”
裴灝虛弱地問:“裴衍究竟要置我於何地?”
不殺,不放,困在這裡,究竟是何意?
小冷梅搖搖頭,繼續強行喂他喝湯藥,“傷筋動骨需百日,二爺先養好傷再說吧。”
裴灝彆開腦袋,慘白著一張臉,叫她滾出去。
往日談笑的畫麵儘碎,如同褪了鏡花水月的唯美外衣,露出真實醜陋的一麵。裴灝直截了當道:“不必想著趁虛而入,你在我眼裡,現在不過是裴衍的一條狗罷了,識相就快點滾。”
小冷梅坐著沒動,強行喂完最後一勺藥,才冷笑道:“那二爺呢?不過是被困的囚鳥,連抵抗我的力氣都沒有,拿什麼和世子鬥?世子給我誘你上鉤的期限早就過了,我現今還能留下,不過是個做苦力的!二爺也不必挖苦諷刺了,我啊,對你沒報希冀。”
裴灝怒火中燒,可又覺得她說的是事實,自己能拿什麼鬥呢?
肋骨折了能愈合,但兄弟情破裂,再沒了重圓的可能。
既然裴衍根本不顧及兄弟情,那他又有什麼好顧慮的。
冷月從窗欞映入他的眼,映亮了眼底未湮的恨意。
暗夜幽幽,小冷梅聽見了來自分岔路口的“風聲”。
“你留在這裡,什麼也得不到,跟我做筆交易吧。”
“……二爺的意思是?”
“想辦法把我的下落放出去,成與不成,我都會許你今後的富貴榮華,隻要我能有命離開這裡。”
小冷梅沉默了,他們兄弟也有像的地方,譬如在承諾上麵,不同於彆人許以金銀珠寶,他們的承諾是包攬她日後的一切。聽著多吸引人啊,卻處處是荊棘,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見她沒有動心,裴灝拋出了更大的利誘,“我記得你說過,你平生的夙願是想開一家戲班,自己做班主。我幫你。”
這一次,小冷梅愣住了。
那是他們剛認識時的月下夜話,已過去很久很久了。
“你還記得......”她顫著手指,定定看著他。
裴灝閉上眼,掩去了疲憊,也掩去了對她的最後一點兒憐憫,“我記得,一直記得。”
夜風徐徐,不知吹響了誰的心門。
柔腸和毒腸,有時就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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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中段,到了太皇太後賞賜桃花釀的時辰。小酌怡情,也顯示了太皇太後對被賞賜者的重視。
女賓們聚在閣樓外,那些愛出風頭者,都暗暗盼著自己能得上一杯。
宮人們魚貫而出,手持琺琅托盤,將一杯杯桃花釀呈送到了名單上的女賓手中。
秦妧也在其中。
太皇太後賜酒,婉拒不得,秦妧謝恩後,小口飲啄起來。
酒釀醇厚,入口甘甜,她飲完一杯沒有異樣,又等待起第二輪。
一連三輪賜酒,要麼是賞賜女子賢良淑德,要麼是蕙心蘭質,總之皆有由頭。
秦妧得了三杯,羨煞旁人。
當然,明眼人都知,這實則是太皇太後間接給了裴衍麵子。
也說明了,皇族對裴衍的器重。
宴會散場,各府的馬車相繼駛離彆苑。
秦妧由裴衍帶著鑽進車廂時,腳步發虛。
也是,一杯倒的酒量,硬撐著喝了三杯,能不醉麼。
“當心。”
扶著秦妧坐在長椅上,裴衍兜住她差點砸在車壁上的後腦勺。
秦妧試著坐穩,單手扣住長椅的端沿,笑盈盈地盯著撩袍坐在對麵的男子,有種欲言又止的竊喜。
醉酒的小娘子不掩慧黠,眼睛亮亮的,像在等待被誇獎。
撚起小幾上的桂圓肉,裴衍淺嘗一顆,裝作沒察覺到秦妧的小得意。
秦妧不樂意了,蹬了蹬腳,像隻披著狐狸皮的兔子。
裴衍拿出帕子擦拭手指上的汁液,“嗯,說吧,你今兒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終於問了,秦妧重重點頭,雙手一撐站起身,卻因馬車顛簸差點倒在地上。
裴衍向前一撈,將人撈進懷裡,鬆開她的發髻查看起後枕部的傷口,完全沒有將注意力集中在她想炫耀的事情上。
秦妧急了,避開他的手,雙膝跪在他的腿上,暈暈乎乎道:“我今夜可威風了。”
擔心她滑落下去,裴衍環住她的腰,自己靠在了車壁上,“嗯,怎麼威風了?”
同僚夜聚,推杯換盞,他今夜喝了不少,且是烈酒,這會兒也有些頭暈,但還是顧及著秦妧的感受,放任她嘚瑟到底。
拽住男人的衣襟,秦妧穩住自己,醉紅著臉蛋,本打算將宴上的事情講述一遍,可潛意識裡溢出一道心聲,似在提醒她不要犯迷糊。那句“我把陳氏氣得夠嗆”噎在了嗓子眼。
看她欲言又止,裴衍猜出了幾分,好笑地掐了掐她的鼻尖。
沒有追問。
秦妧摟住男人的肩,歪頭靠在上麵喃喃,“我好壞啊,一點兒也不賢良,兄長不要嫌棄我......”
裴衍一下下撫著她單薄的背,沒有替她辯白,也跟著喃喃道:“那趕巧,我們壞到一處了。妧兒日後知道真相,能原諒我嗎?”
“嗯?”
裴衍凝著她紅撲撲的臉蛋,閉眼吻了吻她的額頭。
許是男子的唇涼涼的、軟軟的,秦妧更眩暈了,根本聽不懂他的暗示,撐起身子盯著他如玉的麵龐,像是在黑夜中遇到一束溫暖的光。
在孤身一人來京尋父卻被拒之門外時,唯一能帶給她溫暖的就是日光,而夜裡的月光太稀薄,令她感受不到被撫觸。
此刻,長夜黑沉,她竟然感受到了暖光,獨屬於她的。
不甘讓這束暖光遠離自己,她撇開雙膝,結結實實跨坐在裴衍的腿上,用力抱住他,抱住了“光”。
此地距離侯府較遠,裴衍單手摟著哼哼唧唧的人兒,隻覺是種煎熬。
他抬手,熄滅車中的風燈,卷起窗上疏簾,想要透口氣,卻是愈發焦熱。
鵝梨配上桃花酒釀的味道,在星夜中縷縷生香。裴衍扯了扯常服的襟口,用另一隻手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飲下時,喉結滾動,有種破欲的野性。
流暢的線條呈現在秦妧麵前,令她生出好奇,用食指戳了戳,感受到喉結的起伏後,生起了濃厚的興趣,竟用自己的鼻尖來回蹭了蹭,聞到一股冷調的酒香,更是醉上加了醉。
她嘬。
與裴衍喜歡咬人的癖好大同小異,秦妧在意識不清時喜歡嘬東西。
這次不止是嘬,還像乳貓一樣練起了磨牙。她的牙整齊如編貝,在男子修長的脖子上留下了排排印子。
裴衍輕醉,不願動彈,任由她作亂起來,還配合著後仰,快要仰出窗外。丹唇素齒的俊美男子,呈現出了真正的醉玉頹山之勢。
嘬了一會兒,發覺那喉結愈發鋒利,秦妧以為是腫了,良心發現,用袖口擦了擦,還呼呼地吹了吹涼氣。
許是吹得太用力,腮有些酸。
被她嘬得口乾舌燥,裴衍又去拿小幾上的杯子,卻被忽然坐起身的女子撞了一下手肘。
杯子斜翻,落在常服上,暈染開一大片。
見狀,秦妧去扒他的衣裳,想讓他脫下來晾乾。
常服莊重,卻被扒的不成樣子。
那點酒意被攪得散了大半,裴衍握住她的手,帶著她繞到背後,延續了宮宴前的狀況,再次說道:“解開。”
醉酒的秦妧比清醒時大膽許多,按著他所教的,解開了搭扣,還捏著腰封甩了甩,傲嬌得不行。
酒前酒後兩幅麵孔,說的就是她。
眼看著腰封橫空被甩到角落,裴衍沒有在意,半耷著眼,被秦妧扒光了上半身,於皎皎月光中,露出健碩的胸膛。
醉意蒙了一層隱形的紗,讓視野變得朦朧,秦妧擠擠眼睛,盯著男子的胸膛,“咦”了一聲,帶著疑惑,怎麼跟自己的不一樣?
她上了手,很喜歡這種緊實的手感,還趴在上麵蹭了蹭臉,像是尋到了睡床。
裴衍的呼吸被徹底攪亂,稍微鬆開手,挪動下坐姿,卻見小娘子順著胸膛滑了下去,滑到了腹肌上。
難言的悶燥感席卷而來,他彆開頭磨磨牙,將人提溜上來,翻身反壓於窗上。
後腦勺懸空,秦妧試著起身,卻聽到“嘶啦”一聲,漂亮的月華裙成了廢品,被裴衍隨手丟在腳邊。
待裙裳被踢到長椅下麵,秦妧漂亮的臉上隱現紅暈,膩理的肌膚也浮現了一層瑰色。
無燈的車廂內,冷白配柔皙,皆被月色鍍上了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