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得天雷滾滾,曹家女娘……竟然讓人將昨日自己亂舞的模樣畫了出來……這畫流傳出去,他還要做人嗎?
曹欣真心覺得畫師畫的不錯,畫中的戲先生充滿了飄逸跟狂放,這畫傳到後世,也是極為炸裂的存在,便笑道:“先生舞姿甚……”
“女公子要誌才做什麼?”戲誌才直接開口道:“任何事都可以,隻望女公子莫要再說畫中之事。”
曹欣納悶的看著他,隨即道:“既然先生不喜,我便不說了。”戲先生其實跳舞挑的挺好的,有種彆樣的古典美。
隻是看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留念,曹欣理解,所以決定不要繼續去刺激戲先生,剩下的畫隻能自己留著欣賞了。
曹欣每年都要做許多豆製品給部隊,連豆腐乳都被蘇了出來,極大的豐富了曹軍的夥食。每年的新豆子做豆腐都成了陳留等地的傳統了。
每年新豆下來的第一日做豆腐的時候,包括丁氏在內的主婦們,都會來幫忙,甚至連家中有在軍中的百姓也會自發的過來。
豆腐做好之後,每人可以吃一碗豆汁,還能給家裡帶一碗豆花。
戲誌才知道曹軍的夥食好,可是第一次看到數百人說說笑笑在一起磨豆子煮豆汁……他還是覺得很震撼。
“先生的豆漿要加鹽還是加飴糖?”曹欣讓人送了一碗豆汁過來,問。
戲誌才看著濃香的豆汁輕輕的搖搖頭道:“這樣就好。”
他端著碗坐到一個老農身邊,邊喝便問:“老丈家中可有去當兵的?”來的百姓大都家中有人入伍,所以才會這麼努力,想要軍中的家人吃的好一些。
老農靦腆的笑道:“去了兩個兒子,老大如今都是個牙門將了,去年回來還帶了銀子回來。”
說到這裡老農有些慶幸道:“咱們是逃難來出來的,曹公收了我咱們,給咱們分了地。就是去當兵打仗,也給孩子們吃的飽飽的,還有俸銀發。”
“女公子說,曹公立誌要結束這亂世,咱們不懂,可也知道跟著曹公有飯吃,有飽飯吃。”
戲誌才張張嘴,嗓子有些堵,隨即問:“死了……也不怕?”竟有人為去當兵而歡喜,戲誌才在此之前是不敢想的。
“怕呀!”老農看了眼在那邊跟阿母一起給石磨裝豆子的女娘道:“誰能不怕死?可是與其餓死,不如跟曹公衝一衝,起碼知道吃飽飯的滋味。”
戲誌才低頭一口氣喝完了所有的豆汁,站起來問:“我能做什麼?”
“先生……去給石磨裝豆子吧?”老農說完。就看著小女娘墊著腳尖,她白淨的臉上,滿是笑意,老農覺得自己從未看過這麼好看的女娘。
小女娘很是瘦弱,但是眼中始終有活兒,臉上表情始終鮮活。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貴女,反而像是家中可愛的孫輩。
他曾在洛陽逃亡中的曹公抱著臉色蠟黃的小女娘一路奔馳,小女娘緊緊拽著她阿父的衣襟,卻沒有害怕。
曹公的火炕,曾經讓家中的老人過了最舒服的一個冬天。如今的曹公,讓家裡的孩子知道肉是什麼滋味,知道肚子飽是什麼感覺。
突然看到小女娘一個踉蹌,她努力站穩,然後繼續裝豆子。
老農突然就覺得這樣的小女娘才應該好好活著,她活著才能給更多人活命的機會,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換她更健康一點兒。
“願力+1。”
“生命祈願,贈送改良棉花種子一袋。”
曹欣一頓,猛地回頭,剛好對上老農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在一旁洗了手,就去推磨。
“老先生以前是做什麼的?”曹欣將手裡的活兒交給彆人,然後走到老農這邊,幫他倒著泡好的豆子笑問。
老農一頓,沒想到會這麼近距離的跟女娘接觸,有些局促道:“從……從前是在洛陽城外種地……”
“老先生的手一看就是農人的手。”曹欣點頭笑道:“你一定很會侍弄田地。”
“祖師爺教給咱們保命的手藝,自是不敢懈怠的。”老農說完,又忙道:“老朽……我是胡說的,一輩子都在地裡,也不會旁的。”
“先生原是農家傳人呀?”曹欣笑了,開口道:“神農嘗百草,我們這些後輩才知何為穀,何為藥……農家乃救世之人。”
農家才會給神農叫祖師爺,曹欣很快就明白這是農家傳人。
老農撲通跪在地上,百餘年前,光武時候,被編入下九流,便開始沒落了,他們的祖輩分散在各地,日出而耕日落而歸……不再受世人看中,也無人再敢提自己是農家。
“先生快起,我阿父重農,農乃民之本,並非什麼下九流。”曹欣示意侍衛將人扶起來,柔聲道:“日後我這邊有想種的東西,還勞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老農姓王,名柱,看著年邁臉上滿是褶皺的他,如今才四十一歲,比曹操隻大了歲,卻感覺大了至少二十歲。
伴隨著陳留等地豐收,卻傳來了輔大旱,顆粒無收的消息。
輔大旱,人相實食……隻有區區八個字卻讓曹軍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之中也有許多是關中人士。
曹操原本得了女兒信,心中正高興,能夠讓世人有衣穿的棉花,女兒說不比玉米差,聽到這個消息,再看看手上的信,神色莫測。
“許褚、夏侯惇、陳宮何在!”曹操猶豫了一會兒,便大喝了一聲。
一個普通的農家人,就能帶來上好的棉花種子,看來救人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的。
曹操將手中的信件放到燭火下焚燒,腦中不禁想到女兒曾做的那個魚躍龍門的夢。
許褚人聞言匆匆趕過來。
曹操將輔大旱的事情直接說完道:“同為漢民,同氣連枝,今命爾等人去漢中賑災,如何?”
“屬下領命!”陳宮直接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主公主動去賑災,這讓他渾身戰栗,隻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隻想為主公儘忠,彆無其他想法。
許褚夏侯惇慢了一些,也拱手得令。
曹操下令但凡京兆、扶風、馮翊秦之地的兵士可隨他們一同歸鄉。
“人問之,便言為欣兒積福。”曹操直接道:“百姓心聲感激,你們便……求他們為欣兒積福。切記……莫要逼迫!”
逼迫而來的祝福都不真心,是無用的祝福
許褚、陳宮微頓,但是夏侯惇盤炕之時,已經做過了,所以直接領命。
“食親人肉者,殺!”
“獻娘子兒女者,殺!”
“獻父母長輩者,殺!”
“家有餘糧,為富不仁者,殺!”
……
走之前曹操也下了這樣的命令,這次就連陳宮都沒有意見。這樣的人不用主公說,他就殺!
臨走前,陳宮充滿了崇拜的看了曹操一眼,雖然主公有些小毛病,常口是心非,但是陳宮相信,自己的主公就是自己要追隨的人。
曹操下了命令之後,陳留等地很快就籌措出一批賑災糧,雖然大都是豆渣粉、野菜乾、糠麩,還有夾雜了豆子帶殼麥米以及曬乾的豆製品……
百姓們看著這一車車的送出去,並沒有躁動,隻是聽說曹公還是希望對女兒積福,於是都在心裡祝福曹家女娘健康平安。
他們也猜測這是主公的借口,但是都願意相信,願意聽他的話,祝福女公子。
曹操從下令到出發隻有短短五日,大部隊出發的時候,各地的糧草相繼也都出發了。
等到袁紹等人得到消息的時候,賑災大隊已經快到輔了。
曹軍神速,讓眾人都很是懼怕,同時沒人想到曹操不光能養得起龐大的軍隊,甚至還有餘糧能去賑災?
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去賑災!
於是都去打聽,很快又得到了曹操手上還有神種的消息,說是比山藥種子好上百倍千倍。
比山藥好百倍千倍?沒人敢信,卻無人不動容。
郭嘉聽到袁紹說曹操虛偽,定是有所圖。其他人屆時附和,沒有吭聲,
回到府中,拿出友人托人送來的小酒壇子,打開瓶塞,深嗅一口,然後歎道:“好你個戲誌才,隻讓我聞酒味,卻不送酒,夠狠!”
“曹孟德究竟是何等秉性?是大公無私,還是殘暴虛榮?”
郭嘉將瓶塞蓋起來,拿過一旁的杜康酒,連喝了好幾碗,突然把碗砸到地上,然後起身下了決定。
不管曹孟德如何秉性,單憑他願意在這個時候去賑災,就值得追隨。
跟郭嘉同樣想法的人很多。
荀家這次也來了人。
“兄!”荀彧看到哥荀衍還有侄兒侄兒荀攸,笑道:“公達也來了?”
“這曹公真的如你信中所言?”荀衍看著弟弟,似乎黑了些,便問道。
荀彧眼神微閃,然後肯定道:“確實如此,主公人如其名,驍勇善戰,心胸寬廣,胸懷大誌……”
“叔父說謊的時候,手會不自覺得捏起來。”荀攸突然道。
荀彧一頓,隨即理直氣壯道:“我為何要說謊?難道主公還不夠心胸寬廣?主公治軍嚴明,還深受百姓愛戴。”除了寬以律己嚴已待人之外,沒啥毛病。
“來之則安。”荀衍說完之後,便問:“聽聞誌才如今也在曹公麾下,改日邀他一起喝酒。”
“誌才啊!”荀彧抿嘴一笑,道:“誌才來的第一日,就被主公請人診脈看病,醫師言他如今不能喝酒。”
“誌才不能喝酒?”荀衍聞言笑了,能夠這般關心屬下的身體,曹公確實是心善的主公,不過戲誌才真的能戒酒嗎?
荀攸也笑了。
“不,誌才戒了。他前日剛跟我通信,說是要好好養身,絕不在身體好之前喝酒了。”荀彧挑眉笑道。
能讓戲誌才寧願戒酒,也要喝的酒,也不知女娘是如何釀製的?
對此,不光荀彧,就是曹操、夏侯淵等人都充滿了期待。
聞言,荀攸有些不敢置信,決定日後好好問問。
又說了一會兒話,兩人在荀彧的帶領下充滿期待的去見曹操……
然後第一時間幻想就破滅了。
因為曹操正在流著淚罵罵咧咧的挑腳上血泡。
曹操往日常隨士兵一同操練,賑災就會缺糧,曹操還帶了人去開荒種冬小麥,結果跑的多了,腳就起泡了。
起泡之後泡腳無比酸爽,曹操一聲聲喊叫之後,看著隨從手裡的長針,就忍不住罵娘。
逃亡哭上,阿姊給自己挑血泡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可現在?
太他老母的疼了!
荀彧就是這個時候帶了兄長跟侄兒過來,遠遠就聽到曹操的罵人聲,原是想等一等,但是一轉彎,就看到曹操的帳門大開。
還來不及離開,都已經看到了彼此。
隻見曹操通紅著眼睛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們,同時他的腳還高高架起。
這是什麼糟糕姿勢?
這是什麼恐怖的表情?
荀彧想到主公會很快威武的形象不會保留太久,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好在一開始的會麵雖然有些失望,曹操後麵表現還可以,不論是軍事謀略,還是才華人品,多少挽回了一些麵子。
曹操手邊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荀家二人過來,直接就被他委以重任。又得知還有荀家人要來投奔,熱情地表示歡迎。
“主公有些意思。”荀衍出了曹操的大帳,第一次見到投奔一個主公,如此親和,如此……多變?
荀彧沒有吭聲,主公的好與不好,隻等他們自己品味。
不論曹操為人如何,荀攸二人一來就被委以重任,自己的才能得以實戰,兩人都不覺得來錯了。
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正式入職之前,竟然真的又醫師來給他們檢查身體。
“這是我們曹軍的傳統。”荀彧含笑道。
其實並非如此,不過是女娘之前常拿他們練手,於是找出了他們身上許多暗疾,主公便命人隔上一兩個月,給大家診治一番,力圖不要帶病工作,影響……效率!
荀攸罷了,年輕身體很是強壯,但是荀衍就被查出不妥。
這次過來的就不是之前的醫師了,而是華佗本人,荀衍隻記得華佗先生給自己吃了一碗奇怪的酒,他就昏了過去,再次醒來。
背部一陣劇痛,純疼!卻少了從前的那種不適感。
“這是你體內長得壞東西。”荀攸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麵有個肉球一樣的東西。當時聽說要開刀,他嚇壞了,但是華老先生卻說隻是個小問題,傷口五日便長好了。
摸著自己的背部,荀衍記得之前這裡長了一個拳頭大的肉球。便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肉球問:“這是從我背部取出來的?”
“是!”荀攸充滿了感慨道:“華先生果然真神醫。”
荀衍完全不知說什麼,五日之後拆線了,他摸著背部殘留的疤痕,驚喜道:“這疙瘩真的沒有了?”
“都取了,自然沒有了。”華佗拿著自己的藥箱,傷口恢複很不錯,他連藥都沒開,就走了。
就在荀衍等人慷慨來曹營來對了,又給族中其他人寫信的時候,郭嘉風塵仆仆的出現在曹操麵前。
因為眾人皆知曹操有糧種,所以袁紹想跟曹操聯合,可曹操不想,他受夠了被人管控,才不想給自己找罪受。
郭嘉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他借口想要說服曹操與袁軍聯合,所以出現在曹營之中。
“奉孝啊!”荀彧看到郭嘉大喜道:“快快快,你來得正好,我身邊極為缺人。”
缺到主公都想暫時放棄甄城了,這怎麼行,好不容易打下了,卻要放棄,他們想,百姓都不想。
荀彧隻要一想到聽說他們要走,都快哭暈的百姓們,就難以接受,所以累就累些吧!
“誌才在何處?”郭嘉忙問。他想要喝酒,喝誌才口中那個世間難尋的美酒。
近來曹軍無戰事,曹欣寫信說想阿父了,曹操就派人將她接過來,戲誌才主動請纓跟隨。
到了營地,戲誌才一眼就看到郭嘉,眼中一喜,還未說話,他就衝了過來,充滿期待道:“誌才,美酒何在?”
“這位先生……”郭嘉長得帥,就算一路奔波,卻有一種頹廢的美感,曹欣見他對自己的好感度竟然都有五十五了,隻是一樣是肝病。
雖然還不認識,但曹欣依舊認真道:“先生,你臉色晦暗,不適合飲酒。你伸手,我先給你把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