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冰天雪地,滿天飛雪絮絮,各宮各院屋簷角寒霜堆積,連綿的雪水滾落,和著冬風浸潤著大地。
一連幾日,雪慢慢停了,可雪化時的刺骨嚴寒比之前幾日來的還要淩冽許多。
為了照顧各位大臣,陸晞在兩日前就頒了一道旨意——每日早朝延遲到辰時末開始,不必貪黑起早還受冷風吹拂。
本來以為她的意見不重要,可能那群老古板會否決她這個旨意,結果她提了一嘴,滿朝文武倒是沒有一人反對,甚至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就跪地謝了恩,看那樣子是生怕她隻是說說而已。
聖旨宣了出去,周公公比陸晞還高興,手中長長的拂塵甩來甩去,歡喜的意味擋也擋不住。陸晞在請安的奏折上批下一個“閱”字,稍稍抬眼,盯著周公公看了好一會兒L。
“月例發了?這麼高興?”
她現在越看這位周公公,越覺得不太對勁。從原身記憶來看,周公公應該是比較沉穩的人,雖說對原身也是忠心耿耿,但還不至於在原身這個皇帝麵前如此……如此灑脫。
“皇上誒,您第一次頒發旨意,眾大臣也沒反駁,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周公公笑得開懷,連陸晞眼中的打量都給忽視了。
沉默良久,他這才瞧出帝王好似在觀察他的模樣……周公公忙收起嘴邊的笑,規規矩矩地立在了一旁。
好險,不會被看穿了吧?
在周公公天馬行空地思考時,紅漆大門被人敲響,而後傳來小太監的聲音:“啟稟皇上,戶部尚書柳大人求見。”
“傳。”
戶部尚書此人,是朝中少有的中立保皇黨,與其他勢力並無糾葛,故而可以信任。也不知他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柳荀踏入殿中,朝上首的帝王行了禮。肩背挺直,目光沉穩,隻是一開口,便多了幾分憂心忡忡,“皇上,今年的雪下得太久,土地被凍得厲害,到現在還未解凍,恐怕來年極少有收成……”
糧食在這個時代是幾位重要的事,若是出現收成不好的情況,百姓怕是會過得十分艱難。
但柳荀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而且暴雪連下大半個月,京城外的各莊子都被風雪淹沒,更彆提其他地方了。雪災發生,房屋受損,百姓將會流離失所,恐生大亂啊!”
這會兒L各地的消息還沒傳入京城,故而還不知有無雪災發生,但柳荀總覺得要提前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柳愛卿的擔憂,亦是朕的擔憂。”
陸晞眉心微微一動,眼底蒙上了一層意味不明的霧氣,“隻是朕耳目不明,恐怕若有雪災發生,消息也送不到朕的麵前。”
她很清楚朝堂被趙太傅等人把持著,若是真出了天災,這群人大概也會粉飾太平,將其鎮壓下去。而若是壓不下去了,恐怕就要拉她出去背鍋了。
柳荀身為朝中重臣,自然對陸晞的處境十分了解。此刻他心情沉重,既擔憂雪天裡的百姓,又對帝王毫無實權一事感到無能
為力。
隻是,他還是對這位年輕的帝王抱有一絲希望。若是她不再如從前那般膽小怕事唯唯諾諾,他便也能為她在朝中出更多的力。
他極力遏製著內心的憂慮,下意識鬆開了手,試探性地說道:“皇上,您若是有心知曉,臣……臣必定不負您所托。”
……
午後,天際難得地放出了幾許陽光來,厚厚的積雪融化,雪水碎如星河,拍打在枝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柳荀走到長安街時,已過了晌午,想著家中飯點已過,便打算去旁邊的望月樓簡單用些。被店小二領著上了二樓包間,一推開門,屋內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形出現在他眼前。
那人目光隨和,朝他擺了擺手,“柳大人要用午膳?正巧本官也還未用午膳,不如一起?”
柳荀低聲笑了笑,並未露出詫異之色,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那人對麵,“陳大人怎麼這個點了還未用膳?”
陳宣之是兵部侍郎,嶽丈乃趙太傅,在朝中一直跟隨趙太傅行事。此番在酒樓截下他,恐怕是想打探他進宮的消息。
果不其然,陳宣之寒暄幾句,便不鹹不淡地詢問道:“不知大人方才進宮,是有何要事?本官似乎未收到皇上召見的消息。”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柳荀撣撣衣角,眉目間自是波瀾不驚,“就是國庫頗為空虛,所以進宮請示皇上,關於太後壽宴大概要用到多少銀兩。”
隻是這樣的小事?陳宣之的眉眼下意識地輕皺一瞬,“原來如此,那不知皇上打算使多少銀錢?”
柳荀哈哈一笑,氣定神閒地將他的試探擋了回去,“皇上隻說這種小事交於本官便是,她不懂,也拿不定主意。”
如此,陳宣之即便再有疑慮,也暫時作罷了。
漆黑的夜,冷風颯颯,一輪彎月掛在了白雪積壓的樹梢上。
“皇上,該翻牌子了。”敬事房的總管領著幾個小太監,將各位妃嬪的牌子擺在了陸晞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