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軍仆不懼生死,猛撲向越軍大營。
近百蠻騎倒伏在營門前,戰馬的屍體躺在不遠處,大多已經燒焦。
先至的軍仆奔向拒馬,兩三人合力就要移開。嘗試數次未果,發現拒馬下竟埋設木刺,斜插在泥土中,尖端鋒利無比。
“啊!”
慘叫聲接二連三。
不斷有軍仆踩中木刺,草履被刺透,腳掌被當場貫穿。劇痛感襲來,他們站立不穩,抱著傷腳摔倒在地。更多木刺紮入體內,鮮血噴湧,瀕死之際的嚎叫慘絕人寰。
這一幕太過慘烈,縱然是亡命之徒,此刻也不免膽寒。
越來越多的軍仆心生退意,前衝的速度明顯減慢。
公子項察覺到變化,抬起右臂向前方一揮。
控弦聲連成一片,後退的軍仆都被射死,橫七豎八壓倒在一起。
“後退者死!”
持刀甲士排成一行,身材高壯魁偉,虎目迥然。手中長刀斜指地麵,刀背厚重,刀刃雪冷,鋒芒逼人。
楚人天性灑脫不羈,年少時常扮作遊俠四處遊蕩,動輒拔劍拚殺。由此,國內刑律格外嚴酷,和越法同出一源,在諸侯國間首屈一指。
軍法尤其酷烈。
戰時臨陣脫逃,軍仆梟首,甲士重役或絞,氏族奪爵乃至車裂。
嚴刑峻法,堅兵利甲,使楚軍縱橫南境,橫掃鄰國,成為名副其實的一方霸主。
公子項決心踏平越軍大營,不惜用人命去填,絕不容許有人中途後退。
軍仆不想死在楚甲箭下,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衝。為免被木刺所傷,他們竟以同伴的屍體墊腳,踩著屍體向前,總算搬開第一排拒馬。
看到營外一幕,越軍不見驚詫,上至將校下至甲士皆穩如泰山。
兩國邊境常起烽火,兩軍多次交鋒,對彼此都很了解。
這些軍仆臉上刺字,分明是楚國的罪人。楚軍不會在乎他們的生死。即便都死了,公子項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公子,第二排了。”鬆陽君提醒道。
“拋石器。”楚煜抬高視線,透過雨幕眺望前方,“一個不留。”
“諾!”
鬆陽君親自揮動令旗,營內軍仆拽動繩索,六架拋石器一並轉動,木兜下壓,拉至極限向前飛出。
呼嘯聲中,巨石接連破風,越過營門砸向營外。
軍仆聽到聲音,本能抬起頭,黑影闖入眼簾,體積越來越大,直至充斥整個視野。
轟!
巨石飛落,仿佛隕石墜地,幾名軍仆被壓在石下,當場變成一堆肉泥。
部分巨石砸出土坑,靜止不動,下方湧動血色。部分落地後繼續翻滾,不斷向軍仆碾壓過去。
“救命!”
“啊!”
“救命,彆拋下我!”
軍仆驚恐萬狀,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大
叫著轉身逃跑,哪怕被箭射死,總好過被巨石碾壓,落得粉身碎骨。
呼嘯聲持續不斷,巨石砸向地麵,仿佛沒有儘頭。
軍仆驚恐不已,各自抱頭鼠竄,驚慌中互相駘藉。有人未死在石雨下,反而被同伴推倒,當場被踩踏而死。
“放箭。”公子項聲音冰冷,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控弦聲又起,箭矢劃過半空撞向落石,大批鑿向亂跑的軍仆。
在營前陷入混亂時,數駕戰車馳出大軍,分兩側直撲越營。
他們的目標不是營門,而是營地左右的柵欄。
車上甲士挺起木製短矛,猛擲向橫亙的柵欄。矛頭改為爪鉤,投出後牢牢抓住木料上方,矛身釘入繩索,隨戰車馳騁向後拖拽,巨力的作用下,一側柵欄變得岌岌可危。
“放箭!”
楚軍獨辟蹊徑,意圖從旁側突入。
越軍從容應對,調動軍中弓箭手輪番進行平射,狙殺車前戰馬。
楚國戰車有傘,加上楚軍身披鐵甲,射人並不容易。戰馬則不然。越軍擅長使用長弓,戰中百不失一。三輪齊射之後,戰馬全部中箭,接連倒在地上。
戰馬摔倒,戰車仍去勢不減,撞上馬身發生側翻。
楚甲滾落在地,迅速爬起身,沒有一人後退,而是悍不畏死衝上前,抓起脫手的繩索,三兩圈繞過腰間,以人力向後拖拽。
“給我倒!”
幾名楚甲發出暴喝,對飛來的箭矢不閃不避,合力拽倒柵欄。
吱嘎!
轟!
木頭分裂,繩索崩斷,營地西側的柵欄終於出現一道缺口。
楚甲完成使命,帶著滿身箭矢仰麵栽倒,當場氣絕身亡。
“越營已開!”
戰機突現,公子項沒有片刻猶豫,立即下令擊鼓,全軍壓上。
他並非莽撞,而是不計損失。
他必須獲勝,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這場戰鬥,即便是血流成河。
越軍大營內鼓角齊鳴,甲士敲響盾牌,與楚軍針鋒相對。
兩部撞車被推到大營西側,牢牢堵住缺口。始終緊閉的營門突然敞開,懸在門上的免戰牌掉落,表麵覆上泥漿,使字跡變得模糊,再也辨識不清。
鼓聲隆隆,楚軍開始逼近。
越軍戰車行出大營,隔著殘存的拒馬與對手遙遙相望。
為首一輛戰車上,楚煜緋服玉冠,玉帶纏腰。冠纓垂掛肩頭,末端鑲嵌珍珠。珠光閃爍,輝映領口金紋,愈顯金尊玉貴,昳麗無雙。
見他露麵,公子項暫停攻勢,同樣駕車向前。
越楚兩國同源,如今卻成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