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誓言天地鬼神,歸國之日,讓爐城於晉,謝君侯相助,永結兩國之好。”
爐城是林珩提出的條件,他與田齊私下商定,一直未宣於朝中。
氏族們聽到這座城池,第一反應不是驚訝和質疑,而是茫然。
爐城荒蕪蕭條,是一片不毛之地。雖在蜀國境內,卻沒有甲士屯
守,鄰國更不會爭奪。這樣的地界,晉人自然少有聽聞。
故而林珩提出爐城,群臣一片茫然,不知城池所在,也不知這座城有何不凡之處。
“莫非土地肥沃?”
“不曾聽聞。”
“人多?”
“蜀地人口有限,國都也不過萬人。”
“那是為何?”
眾人想不明白,但無一質疑林珩的決斷。
在氏族們看來,國君行事高瞻遠矚,絕不會無的放矢。哪怕與公子齊交情莫逆,也不會枉顧晉國利益。
“此地必不同凡響,隻是我等孤陋寡聞,暫不得而知。”
勳舊這般想,新氏族也是一樣。
君上不會做虧本買賣,一定是他們知道得太少。必要儘快查清此城,以免日後一問三不知,貽笑大方。
晉國氏族戰鬥力強悍,行動力也難有人能出其右。
待到朝會結束,眾人出宮登上馬車,一路上緊趕滿趕,隻為儘快歸家找出答案。
數十輛馬車穿行城內,速度飛快,掠起一陣強風。
這一幕落入城民眼中,引發諸多猜測。答案難以統一,一時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車輛陸續抵達城東,在各家門前停下。
智氏宅邸前,智陵走出車廂,腰間佩劍已換成鐵劍。
智淵和智弘先後下車,瞧見他喜滋滋的模樣,父子倆同時眯眼,打量的神情如出一轍。
智陵預感不妙,下意識後退半步。
“阿陵,我蹉跎半生,迄今未用過鐵劍。”智弘開口,目的顯而易見。
“叔父,劍乃君上賞賜。”智陵還想掙紮一下。
“借我用幾日總無妨?”智弘繼續道。
“我……”
“咳咳!”智淵突然咳嗽兩聲,打斷兩人的對話,“阿陵,且來攙扶。”
“諾。”智陵快步走上前,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更加繃緊了神經。相比叔父,大父更難搪塞,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老矣,不比早年。”智淵走進府門,慢步穿過庭院,不斷發出感慨。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點到即可。
智陵悶頭向前走,很想裝傻充愣,奈何現實不允許。
“大父,此劍請您品鑒。”雖有不舍,他還是解下佩劍,呈到智淵麵前。
“阿陵孝順。”智淵握住劍柄,脊背瞬間挺直,再不見半分老態,“我留兩日,仍歸你手。”
說話間,智淵拔出劍身,刺向廊下木柱。
僅一擊,劍尖便沒入柱身,深達數寸,遠勝過家中藏劍。
“好劍!”智淵收回手,凝視完好無損的劍刃,眼中異彩連連。
智弘看得技癢,同智淵一番商量,索性不去廂房,轉道去往演武場。
“先去試劍。”
晉國氏族好豢養私兵,大氏族家中有演武場乃至軍營都不稀奇。演武場內有木人,正好用來試劍。
父子倆見獵心喜,迫不及待見證鐵劍鋒利。
智陵走在兩人身後,心中暗自慶幸:幸虧是君上賞賜。若是戰場繳獲,這把劍他未必能留得住。
無獨有偶,費廉和鹿霆的鐵劍也被長輩借走,還期未定。
事實證明,薑是老的辣。想在大父和父親手下成功溜走,實屬於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晉侯宮內,林珩結束朝會,在側殿召見信使。
越國信使在殿前行禮,雙手奉上雕刻於菟的木盒,表現得畢恭畢敬。
馬桂捧起木盒送至上首,放到林珩麵前的桌案上。
林珩掃一眼盒身,手指扣上盒蓋,沒有著急打開,而是詢問道:“寡人聞越楚戰於邳,戰中地動,公子煜無恙否?”
“回君侯,公子擊敵逾萬,安然歸國,並邀吳公子巒同往禹州。”信使言簡意賅,說明當日情況。
“吳公子巒?”
“戰中,吳、魏軍至,於城下交鋒,死傷千餘人。”想起公子煜的交代,信使實話實說,未有保留。
吳軍,魏軍,戰中現身。
林珩垂下目光,凝視木盒上的花紋,手指擦過邊緣,突然發出一聲輕笑:“自作聰明,妄圖蛇口吞象。”
公子巒此行禹州,與其說是請,不如說是不得不去。
蚍蜉撼樹,貪心不足,無異於自尋死路,有任何下場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