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騎馳出肅州,星夜兼程奔赴各城。
“君上旨意,發舉國之兵,伐楚!”
騎士背負令旗,過城門不停,策馬長驅直入。
馬蹄聲響徹街道,路旁行人紛紛駐足。
眾人耳聞詔令內容,聯係楚國前番所為,無不心生憤慨,恨不能立刻奔赴戰場對陣強敵。
得知飛騎入城,縣衙門大開,縣大夫及主簿在門前接旨。
飛騎在馬上留下詔書,沒有片刻停留,調轉馬頭原路返回,眨眼間背影遠去,奔向下一座城池。
“攜我手令,召諸邑長。”縣大夫飛速瀏覽過詔書,立即下達命令。
主簿親自調人安排,不多時有甲士出城。
各鄉邑接到消息,邑長紛紛趕赴城內,陸續來到縣衙。
人員到齊後,全部聚在縣衙前廳。縣大夫沒有贅言,展開詔書當眾宣讀。
“楚狂妄無禮,挑釁晉威,屢有惡行,形同宣戰。君上有旨,發全國之兵,討伐楚國!”
室內先是一靜,旋即響起討論聲。麵對即將到來的大戰,眾人毫無懼色,反而一個個摩拳擦掌,表現得躍躍欲試。
“青壯入軍,縣衙造冊。”
“秋收已畢,軍糧無需自備,國中分發。”
“諸鄉邑安排人手巡邏,緝拿匪盜。大軍出征嚴守門戶,凡有不法一律嚴懲!”
縣大夫出身壬氏,與壬章為三代以內的血親。
和壬章一樣,他好鑽研刑律,崇尚嚴刑峻法。出任縣大夫期間,親自帶兵絞殺盜匪,城牆上懸掛成排首級,有的已經風乾。此舉極大震懾轄下宵小,縣內風氣為之一新,鬥毆盜竊近乎絕跡。
此次伐楚要發全國之兵,他同在征召之列,要至下軍為將官。
他離開之後,城內諸事由主簿主持。為防不法之徒趁機作亂,他提前定下規矩,凡觸犯律令一概嚴懲,絕不容情。
大廳內鴉雀無聲。
邑長們早見識過縣大夫的行事作風,知他鐵麵無情。但在此時此刻,眾人仍不免心驚,緊迫感油然而生。
眾人各自下定決心,回去後立即調派人手,務求不出差錯。
大軍出征期間,鄉邑注定空虛。若自己邑中出現匪盜,實在無法抬起頭來。
“諸君可有疑問?”縣大夫環顧眾人,開口詢問。
“無。”邑長們紛紛搖頭。
“善。”縣大夫拿出一疊抄錄的告示,交給邑長帶回去。同時分發裝訂的簿冊,用來記錄征發的青壯。
簿冊以獸皮釘成,比竹簡輕便,更方便攜帶。
上麵先錄邑長,再是鄉老,其後是國人和庶人。邑長和鄉老都要在簿冊上按下手印,以示對所錄內容擔責。
“時間不多,諸位速行。”
“諾。”
邑長們捧起告示和簿冊,起身向縣大夫告辭,魚貫走出縣衙。眾人或騎馬或駕車,出縣城返回
鄉邑,第一時間張貼告示,向轄下傳達國君旨意。
不到半日時間,征兵一事傳揚開,鄉村裡寨皆有耳聞。
“伐楚!”
“舉全國之兵,戰必日久。”
“自烈公以後,尚未有此大戰。”
幾名老人聚在告示前,聽人宣讀告示內容,不免想起烈公時的幾場大戰。
滅鄭不過爾爾,更多仰仗新軍,無需傾儘全力。唯有戰強國,如楚、齊、越之屬,才需興舉國之力,征召全國青壯。
老人們回憶往昔,按住身上的傷疤,既有豪情也難免唏噓。
“我等壯時,追隨烈公南征北討,屢次立下戰功。幽公不濟事,未見開疆拓土。今上承烈公之誌,大軍東出伐楚,必建不世偉業。”
歲月沉澱成智慧,凝入蒼老的眼眸。
老人們思及這場戰事,恨不能年輕三十歲,再次隨軍出征,在戰場上浴血拚殺。
“君上變法,行軍功爵。戰功能分田,還能得爵。英主在位,爾等切記奮勇,不使先祖蒙羞。”
老人們無法上戰場,隻能將希望寄托兒孫。各自返回家中,見到正在擦拭兵器的親人,當麵殷殷叮囑,一定要英勇殺敵,絕不能畏懼不前。
“父親放心。”
“我定要斬敵首,立功得爵!”
受到征召的國人和庶人準備妥當,各自背起皮甲和武器,大規模向縣城聚集。他們中的多數都是徒步,僅有少數人有馬,行速依舊不慢。
離縣城較遠的村莊,眾人從家中出發,走到中途太陽西落,不能露宿在荒郊野嶺,隻能打起火把夜間趕路。
所幸夜行的人不在少數,火光聚集到一起,明光驅散暗色,使得野獸不敢靠近,在遠處遊蕩許久,尋不到攻擊的機會,隻能悻悻離開。
相同的情形發生在不同縣內。
國人和庶人大量聚集,由各縣縣大夫或主簿帶領,從四麵八方湧向肅州,猶如河流彙聚入海。
晉人大規模行動,儼然是為國戰準備。
各國探子聞風而動,大多偽裝成商旅,千方百計潛入肅州城刺探,再將情報送回國內。
其中以齊國商人最為活躍。
這一日,蒼金的馬車穿過長街,途經商坊,遠遠望見蒼保和蒼化。
“父親,仲父。”
聽到蒼金的聲音,蒼保和蒼化一起轉過頭,擺手示意他不要靠近,又指了指不遠處的甲士,後者正反扭住幾名商人,強行將其拖出商坊。
猜出是在抓捕探子,蒼金果斷收回腳步,命車奴繼續前行。
馬車離開商坊,一路駛向晉侯宮。
蒼金是奉召前來,在宮門前下車,向甲士出示官印。
不遠處停有一排馬車,蒼金的視線不經意掃過,發現其中一輛十分特彆,觀形製分明是來自上京。
蒼金目光微閃,遇侍人在門前等候,當即收回視線,邁步踏上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