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8273 字 8個月前

“天子之城,王權之都,豈容你放肆!”

一道嗬斥聲傳來,人群背後,執政的馬車停下,車門推開,須發皆白的老人走出車廂,手捧一隻木盒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身著長袍,頭戴象征執政的高冠。因久病形容枯槁,全身骨瘦如柴,幾乎撐不起衣袍。

病中本該蒼白憔悴,他卻目光炯炯,臉頰紅潤。單看神態氣色,絲毫不見病容。

他捧著木盒站定,與林珩遙遙相望。

昔日的孩童,手握權柄的執政。今日的晉侯,風燭殘年的老人。

四目相對,林珩抬起右臂,車旁黑騎敲擊盾牌:“分路!”

伴隨著命令傳達,黑色的晉甲如潮水分開,在執政身前讓出一條道路。

道路的另一端,正是林珩所在的玄車。

執政垂下眼簾,壓下歎息聲,手捧木盒大步向前。身形雖然枯瘦,脊背始終挺直,風骨不墮,使人敬畏。

黑甲虎視眈眈,他卻目不斜視,來至林珩車前,目光對上林珩,沉聲道:“三年前一彆,晉君風采更勝往日。”

“執政老矣。”林珩居高臨下,嘴角浮起笑紋,笑意卻不達眼底,一字一句針鋒相對。

“樹有輪,人有齡,年複一年,何能不老。”執政一派坦然,痛快承認他已老邁,分明是在主動退讓。

林珩眼底閃過詫異,正要再次開口,忽見執政上前半步,當著眾人的麵掀開盒蓋,將木盒高高捧起。

殘陽籠罩下,盒中浮現微光。

白玉無暇,方底為座,上方雕有盤龍,象征天下共主。

“王印。”

執政手捧之物正是王權印璽。

眾人的目光聚集過來,連喜烽都神情微變,控製天子的手不小心放鬆,險些被天子掙脫。

掃一眼丹陛之上,執政的目光在天子身上短暫停留,旋即收回,迎上林珩的視線。

在他亮出王印的一刻,王子典三人心情激動,眼神變得灼熱。冷風襲過,發熱的大腦迅速清醒。

收回邁出的步子,三人相顧一眼,隱去眼底的一抹晦暗。

將眾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執政手捧王印,沉聲道:“天子背信棄義,臣子離心;倒行逆施,親子謀逆。自平王遷都,上京未曾有此大禍,幸諸侯出師勤王,力挽狂瀾,以正乾坤。晉侯為侯伯,居功至偉。”

這番話出乎所有人預料。

“執政如此誇讚,寡人受寵若驚。”林珩握緊劍柄,目凝霜雪,眼底醞釀風暴。執政所言看似好話,卻處處充滿陷阱,顯然是要陷他於不義。

楚煜神情微冷,下一刻又揚起笑容。眸光落在執政身上,話中隱含刀鋒:“寡人在上京九年,少見執政這般誇人。不知執政是真心實意,還

是另有所圖?”

“寡人也想知道。”楚項隨之開口。他與楚煜是宿敵,難得立場一致,同仇敵愾。全因在上京為質期間,沒少見識執政的手段,都曾在他手中吃虧。

趙弼不落人後,緊接著說道:“寡人在上京期間,唯見執政效忠天子,君臣相得,傳為世間佳話。不想今日竟見君臣反目,實令寡人大開眼界。”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擺明了擠兌。

其餘諸侯大眼瞪小眼,都是屏息凝神,輕易不敢作聲。

執政卻能麵不改色,無視四人的態度,將王印捧得更高,朗聲道:“天子昏庸無道,不義無德,不堪為天下共主。仆年事已高,老朽無力,且沉屙在身,恐時日無多。為天下計,唯請侯伯掌王印,效言公當年之事,留朝教導新王。如新王不肖,亦可仿效上古,禪讓移權,匡扶天下。”

此番言論一出,猶如驚雷炸響,凡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一驚。

與此同時,城東方向的煙柱開始散去,顯然火勢受到控製,或許已被撲滅。

喜烽神情晦暗,看向失神的天子,清晰看到對方的痛苦,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陛下,我改主意了,你不應該死。”喜烽壓低聲音,在天子耳畔說道,“死了就一了百了,活著才能嘗儘痛苦,切身體會何為孤立於世,眾叛親離。”

“你……”

“執政或是真心實意,或是給晉侯設陷,無論哪種,你都會被舍棄。親子謀逆,臣下背叛,你注定嘗遍苦痛,活著也將生不如死!”

聽到喜烽這番低語,天子瞳孔緊縮,再也無法隱藏驚懼。

喜烽哈哈大笑,打斷執政遞出王印的動作。

他心知喜女未能成事,此前安排落空,倒也不覺得遺憾。縱然無法親眼目睹,他也能預見到天子的下場。

失去權柄,憤懣煎熬,身陷痛苦再難翻身。

“足矣!”

思及此,喜烽停止大笑,打算在死前送給林珩一份大禮,權當是幫助自己得償心願的回報。

“晉君,你此前遭遇刺殺,是天子與執政謀劃。越康公薨,亦有天子和執政手筆。”見執政終於變了表情,喜烽語速飛快,又道出更多秘辛,“還有楚君,執政派人與你書信,焉知不曾暗結你的兄弟,聯係楚國氏族?”

“住口!”執政厲聲嗬斥,“休要信口雌黃,妄圖挑撥離間!”

喜烽壓根不理會他,目光轉向齊侯,繼續道:“齊國勺氏,齊君兄弟的母族。據我所知,執政與勺氏多有聯絡,齊君怕還蒙在鼓裡。”

一股腦道出知曉的情報,喜烽樂見執政變顏變色。

他的話半真半假,執政卻無法辯駁。

今日之後,世人皆知其手段卑鄙。無論他想做什麼,亦或是說些什麼,都不會再有人相信。

天子注定落寞餘生,隨上京一同腐朽。身為天子重臣,執政怎能獨善其身。

他絕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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