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匠的家距離池塘不遠, 他家圈了一大片地養了幾十頭豬,老遠就能聞見豬糞的臭氣。
沈若走到後麵都不用循著記憶了,味道越大就證明他走對了。
不過初中科學老師曾引用過一句古話來教同學們生物中人體器官之一的鼻子與嗅覺, 那就是——“久入芝蘭之室, 而不聞其香,久人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意思就是人的嗅覺可以被環境改變,聞習慣了就會聞不出來。
這時候沈若的嗅覺已經快麻木了, 他此刻已經能夠麵無表情地往殺豬匠門前搭起來的那個鋪子走去。
殺豬匠在自家門前搭了一個豬肉鋪子,上麵有麵油紙和布縫在一起的小旗, 上書“徐家肉鋪”。
那四個字聽說還是請顧允寫的, 瞧著那筆走龍蛇的勁兒,再配合著徐屠戶在鋪子裡篤篤砍著豬骨頭的架勢,顯得非常的和諧。
鋪麵前站著幾個婦人正挑挑揀揀地買肉, 要挑選肥肉多的部位。這年代的人都缺油水, 買純肥肉的回去還能用來煉油,之後做菜舀一小勺豬油進去,炒菜那也能沾沾肉味,香得很。
那剩下的肥肉也不浪費, 一邊煉油一邊炸, 最後變成豬油渣, 撒一點兒鹽巴或是奢侈些撒點糖,那也是美味。酥酥脆脆的還泛著肉香。
沈若小時候就愛吃他外婆煉油剩下的豬油渣,這也是一盤子菜了, 而且特彆適合用來下酒。
他打算也買點肥肉回去,製成豬油渣給沈大山做個下酒菜。
“老板,這肉怎麼賣?”沈若走上前問道。
這年頭隻要是肉都貴, 不過在村裡買肉可比鎮上便宜,更彆說這徐屠戶是自產自銷的,那價格就肯定是窮人家也能買得起的。
徐屠戶見是個生臉。他在這兒開了那麼多年肉鋪大多都是村裡人和附近村裡的村民圖便宜過來買,大多都是婦人或是已經成了婚的小哥兒。這還是第一次瞧見一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小哥兒孤身過來買肉的。
他也不指望這小哥兒能買走多少,故而沒搭理這小哥兒的問話,先將前麵婦人要是肥肉給挑揀出來稱量。
他對那婦人說:“九斤三兩半,收你九十文。”
“謝了啊,我總愛上你這兒買。”那婦人笑著接過,臉上都樂開花了。每次來徐屠戶家肉鋪買肉隻要多幾兩都會饒給她,這都成習慣了。
後頭一個嬸子瞧見了,拿起另一塊肥肉顛了顛:“老徐啊,你瞧這兒都不新鮮了,把這裡切了再給我過秤。”
徐屠戶就接過切了一小塊帶著筋皮的軟肉下來,再給她過秤。
沈若被忽略了也不惱,眼神在他鋪子裡剩下的肉上麵逡巡。
沈若發現他這裡賣的肉質確實很不錯,畢竟不是吃激素長大的豬,看著肉質都緊實許多。
徐屠戶過秤後說道:“八斤九兩半,收你九十文。”
那嬸子聽完就不樂意了,皺著眉頭道:“剛那人九斤三兩半你收她九十文,我這才八斤多不該收我八十文嗎?”
“你這個多。”徐屠戶也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還沒到九斤呢嗎?就給你八十文,肉我拿走。”那嬸子說著就要掏荷包了。
徐屠戶雖然算不清楚價格但也知道自己這是被占便宜了,提出建議道:“這樣,我再給你添一小塊成不?九十文,不能再少了。”
“不成,你這兒沒有我要的肉了,我就要這塊兒。”那嬸子腳踏丁字步,氣沉丹田,非常有氣勢道。
徐屠戶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被人這樣鬨直接手起刀落又切下一塊來,再重新稱。
徐屠戶道:“不多不少正好八斤,收你八十文。”
那嬸子頓時沒話了,想占便宜沒占到,這會兒連八十文也不想出了。
“賣個肉還摳摳搜搜的,這肉我不要了!”
徐屠戶刀子往案板上一剁,那脾氣也上來了,道:“愛要不愛,占便宜沒夠了!”
“誰占便宜了,先前那人九斤三兩你就收九十文,怎麼我八斤多也收我九十文了?”那嬸子心疼銀錢又還想多占點兒,這會兒開始撒起潑來,“都來瞧瞧哦,這徐家肉鋪坑人啦!彆人九斤收九十文,到我這兒八斤也要收九十文啊!缺斤少兩啊!”
徐屠戶家周邊住著不少人,聽見有人鬨事都跑過來瞧熱鬨,但是大家夥兒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每次到徐家肉鋪買肉那徐屠戶都是會多饒一點,可從沒給人缺斤少兩過。
這話倒是喊得新鮮。
沈若也在一邊瞧熱鬨,這徐屠戶不太會算數,多個幾兩半的就不知道該怎麼收錢了,隻能按大頭收,一斤肥肉十文錢真的算是非常便宜了。
可是賣的便宜想要來占便宜的人更多,倒還不如在鎮上,那都是精準的,那樣事兒還沒有這麼多呢。
就比如說攤位上賣衣服就是有人會來討價還價,但是商場裡的衣服店裡標價多少就是多少,是一個道理。
那嬸子見人多了,更加耍無賴似的說徐家肉鋪的不是。
之前許多人來買肉跟她差不多心理,每次買肉都能饒一些,都養成習慣了,這會兒聽了都覺得徐屠戶就該收這嬸子八十文。
“誒唷,老徐啊都是鄉裡鄉親的多饒一點又怎麼了,你家豬那麼多賺都賺死了,還這麼摳搜啊?”
徐屠戶張嘴就懟道:“你不摳搜,你家這麼有錢怎麼不見你往慈安堂捐個款啊?”
“慈安堂”是縣裡收養流浪漢和孤兒的地方,沈若聞言忍不住笑了下,這徐屠戶還挺對他胃口的。
遭遇道德綁架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