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的事情,就是這樣,一般不太可能出現同一片地方出現好幾個不同的說法的情況。
至少渡津村不是那種複雜的地界,哪裡好哪裡需要調整,肉眼就可以判斷出來,隻要前麵的選手有幾個對上了回答,大家就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了。
這對後麵出場的選手是一個挑戰,能說的就那麼多,再加上人總是對第一個提出觀點的印象深刻。
“其實我不太懂風水的,讓我分析哪裡的土地好在哪裡,我能說的不多,不如正統路子的井井有條。”對主持人的提問,安虞柚坦言。
“那你打算怎麼做這個任務呢?”她有些好奇。
“我……觀氣吧。”安虞柚回答道,“不過可能和風水中的觀氣不太一樣,我主要看陰氣,哪裡陰氣重,肯定就不適合活人長期生活,關於布置方麵,肯定是偏向於‘通氣’的敞亮的布置,當然完全貫通的不行。”
“可以一邊走一邊說。”江婉桃提醒她。
“村子的布置其實挺好的,聽說是按照舊時候的規劃來的,基本都是在古時候的基礎上做出調整擴建,這點挺好的,如果從上方看,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房屋的構建能與那條河流形成輝映,也就是彼此成就,這是有利的安排,所以我不太意外村子自古以來的發展就比其他的幾個村子要好這個說法。”
安虞柚邊走邊說,手比劃了一下,從這邊指向了那邊。
“你看,那邊那塊就距離河流比較遠,並且上方盤桓有小部分的陰氣而不散,我猜測那裡是村子公墓祖墳的地方,遠離河流,水源對墳墓的侵蝕達到了最小,又是處於近下遊地、西麵,日暮西山、魂歸地府,這個安排是合理的。”
村民機敏地沒吭聲,隻是互相看了看,張村長也沒說話,不承認不否認,不接她的話茬,不過她也不在意。
安虞柚自顧自:“沒看到那裡的情況,但我感覺那塊地方栽了有槐樹和杏樹,那兒陽光一般,正適合比較長時間門掛果,且果子一般不算很甜,卻水頭很足,小孩子是不是很愛去,但因為靠近墓地會被大人教訓?”
她扭頭看向他們,眼裡帶著幾分笑意,就好似是見到了那般的情景,她清楚地看到其中有幾個小孩沒忍住瘋狂點頭,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混在裡頭,跟著點點點,和一群十來歲的小孩呆在一塊兒,倒有幾分孩子王的樣子。
“其實沒關係的,這是長輩給小孩子的照顧,你們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兒的槐樹枝丫往杏樹那兒伸,就好像在摸摸頭一般,而且小孩子玩過頭了在那邊樹上睡覺也沒有生過病出過事是不是?”
“正常來說陰氣的環境不適合小孩子呆,他們敏感,太容易出事,可能就離魂或如何了,但你們村子的孩子沒在那兒出過岔子,哪怕是現在鬼怪複蘇後,也沒出事,但大人心裡頭擔心對不?”
這下,好幾個家長被戳中了心思,一個沒忍住就應了聲。
“而且,你們村子確實除了祖宗保佑之外,還有庇護的。”
“是龍王嗎?”江婉桃沒忍住問道,“還是說本地的土地神?”
安虞柚笑笑,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扭頭向之前應聲的村民。
“你們如果實在擔心,可以在那個坑裡種一棵柳樹。柳樹喜陰,順風長,等柳樹長大一些之後,村民遇上怪事可以直接摘了柳條用,拿在手裡或甩或打,請祖先或你們信的那位神保佑,嘴裡喊兩句就行。柳樹的話,可以選上遊河邊一直很不聽話的那棵,你們都知道的。”
坑是前兩天突然冒出來的,就在他們祖墳一塊區域的旁邊不遠處,有些接近入口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還是去上墳的村民無意中發現,昨天填了一次,今早發現又有個坑,他們心裡怕得很,一來擔心有人不小心摔了,二來唯恐是惹怒了祖宗,隻有少部分村民知道,沒想到被安虞柚一下點破。
柳樹也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的,是村裡幾個老人家愛說的,老講上遊河邊有棵“不太安分”的柳樹,其他樹都不及它長得快,隻有它那棵,枝丫瘋長,特彆喜歡探柳枝到河麵上撩水,其他柳樹都不及它。
最讓人吃驚的是,一旦柳條探入了水麵,沒有多久那棵樹就會掉枝,雖然說柳樹木不那麼硬,但也不該那麼脆,大家都奇怪很久了,總歸是叫村民震驚。
這些都是近年來的變化,大家疑心是鬼怪複蘇之後什麼東西作祟或是要成精,但他們也不敢冒然行事,隻能認真地供奉起龍王,拆廟遷廟都謹慎了許多。
再說這豆大一點的事情也報不了案,隻能是他們自己說個稀奇,原本《玄學一千零一》處理的就是這麼芝麻綠豆點的事情,剛好在犯愁之內,沒想到真的有選手說出來了。
這下,一群村民看安虞柚的眼神全變了,心裡已經信了她七八分。
“這是龍王顯靈是不是?”有個村民大著膽子問。
安虞柚眨了眨眼睛,最後問道:“是說你們村子裡發生的一些‘怪事’嗎?”
“你們村子裡有怪事?!”江婉桃猛地扭頭,之前沒聽說啊。
渡津村的怪事自然不是孤村那種駭人聽聞的,不然他們就請選手來解決這些問題了,而是他們時常有龍王顯靈的感覺,比如說最近一次特彆大的事情。
就在今夏六月末七月初,村裡某個大人帶著好幾個小孩到河裡遊野泳,不知怎的幾個小孩沒事,反而那個很會水的大人突然抽了筋,差點溺死在河裡,結果後麵不知道怎的就被衝到了岸邊,他自己抽著腿嗆著水在一群小娃子的拉扯下爬上了岸。
後來他自己說,感覺在水中有個力道在幫他,托著他不讓他沉下去,水流好似還推他到了岸上,他當時就覺得是龍王顯靈,救他一命了。
隨後,拆廟一事當中,他反對的聲音特彆大,堅持要請示龍王,不得龍王認可新廟不能拆舊廟。
不然,這會兒村子裡其實已經該用上新龍王廟了。
找地方對安虞柚來說並不難,實際上新舊龍王廟距離也不遠,快的話十分鐘就能走到,安虞柚腳程不快,邊走邊聊,給村民講了她一路觀氣的發現,十五分鐘多一點到達了新廟。
“已經建得差不多了嘛,就差把龍王像搬進去了?”她眨眨眼睛,“你們是擔心什麼?怕龍王不喜歡新的廟?”
“是啊是啊。”
“不能讓老龍王不滿意啊……”
“我們想要龍王保佑我們和先祖的。”
大家的態度挺一致的,隻有那個孩子王少年,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不太高興地撇撇嘴,差一點翻個白眼。
安虞柚目光瞧見,流露出幾分笑意。
村民紛紛說著對龍王尊敬和感激的話,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希望她講講布置的事情——
但說實話,安虞柚覺得沒問題。
這種本地小龍王嘛,和本地土地神一樣,都是為人服務的。
這群村民這麼仔細,照顧得非常周到,就算不完全符合風水標準,有他們的心意在,也絕對夠侍奉龍王了。
俗話說,有仙則名有龍則靈,就算廟不是最到位的風水,龍王來了這不就還是最好的風水寶地了嗎?
這才是人與自然的結合,人和神明最好的狀態。
安虞柚真的不覺得這有什麼要指點的地方,她也是這麼和他們說的。
一群村民看來十分驚喜,還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她的真誠和讚美讓他們覺得有點害羞了。
“不過老龍王……嗯……”她沉吟了一會,“我感覺……不算老吧?”
“不老?”村人一愣。
還是張村長反應快,笑著打了圓場,說道:“是,我們這的龍王廟比較新,河的話也比較新,舊廟也是在河流之後很久才建的,可能七八百年時間門在漫漫長河中不算長吧。”
“嗯……”安虞柚抿了抿唇,像是有些咋舌,但又有些不好形容。
張村長等人連忙請她直言,讓她不要吝嗇,村民們也不是什麼玻璃心的,他們不懂,但有不對的地方一定改。
“是這樣的,我的理解是,你們是把顯靈的那位……當做龍王了是不是?”
他們此前確實這麼認為,能在河裡把人救了的看不見的但又會庇護村民的存在,除了他們一直供奉的龍王,還能有誰呢?
“有、有什麼不對嗎?”村民一驚,唯恐信錯了。
“沒問題,這個說法是準的,而且你們也確實是這麼認為,沒有必要改。”安虞柚連忙安撫他們。
但這個說法沒有騙過張村長,作為一村之長他是很聰明很睿智的,在安虞柚的任務完成之後,他連忙找上了她,沒有避開節目組的人,但沒有讓其他村民湊上來,再找到安虞柚詢問。
安虞柚和節目組的攝像等工作人員擺擺手,他們立馬會意地讓開,這樣的情況不是頭一次出現,當委托人或選手覺得有不適合公開的信息時,他們自然需要避開鏡頭私下對話。
“欸你這個小孩?!”
其他村民沒來,結果有個少年嗖一下竄了過來,鬼鬼祟祟地跟上了他們兩個,小江沒拉住,譚哥竟然也沒抓住。
這小少年是真的滑不溜秋,他們還想再拉,不欲讓他偷聽,心裡覺得他是挺皮的一個。
“龍王的根腳不一定是龍的,隻要得到村民真心的香火供奉,褪去一身晦氣,哪怕是鬼都有可能為一地水神,即為龍王,當然這個目標對水鬼來說實在是非常困難。”
安虞柚一說,村長馬上懂了。
“所以,現在顯靈的那個,不是原來龍王廟的那個,是不是?”
安虞柚點點頭,張村長嘴巴張了張,又閉上。
背地裡,譚哥和小江都沒聽見他們的對話,連唇形都看不見,不過那偷偷躲在窗戶下麵的小少年竟然十分讚成地點點頭,就好似他能看見聽見屋子裡的發展一般。
“不管怎麼樣,這個……”張村長想了半天,沒找到很好的形容詞,“這個‘存在’幫了我們,救了我們村民,還庇護了我們打漁、養殖的收成等等,是個很好的‘存在’,我們是要感激的。”
在確定原來那個龍王廟的“龍王”收不到什麼香火,也多半多年不存在這個龍王,張村長很快便下定了決心。
“與其去供奉一個不知道善惡、不確定會不會庇護我們的存在,還不如把香火都給對我們好的那個存在,它就是我們的‘神’,就是這個道理。”張村長一拍大腿。
“這個的話,您心裡有數就好,”她道,“我之前也不好直說,怕它聽著不高興了,不過確實沒有這個老龍王,它很年輕,最好彆把它說老了。”
“對對對,哪裡有什麼老龍王,不過是小泥鰍我在負重前行罷了。”
小少年再度點點頭,想到那些香火的滋味,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