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 上綜藝節目,說是什麼靈異選秀綜藝,但其實一樣都是娛樂圈的。
噱頭嘛, 誰都懂一點。
這裡來參加節目的, 十個裡頭有八個是給自己弄了點人設之類的東西進來的, 就算原本沒有這麼“時髦”,也非得給自己套了個殼子, 弄些花樣在身。
就像是安虞柚一開始登場的時候因為湊巧剛好穿著苗族的服裝, 銀光閃爍十分花哨的,不少人包括選手當下就認定她也是個弄花樣來的——
但實際情況是她是下山讀書的, 這是她的大事情,第一次出苗寨,所以寨子裡讓她穿好了傳統的衣裳,就像是出嫁當日一般, 是她人生重要的日子, 所以她需要鄭重對待, 好好打扮。
隻是湊巧, 她當天來到了盲選的現場,冥冥之中注定。
而目前的三十位選手裡麵,套上道士或和尚的殼子的人, 也有不少, 真和尚真道士有, 但很少, 大部分都是假和尚假道士,甚至之前六期也不乏此類人員。
假的做得比真的還像真的,不論是穿著還是模樣,都很像是真的道士或和尚, 結果最後爆出來那人連個居士可能都不是,就是個來炒作的。
在任何一個領域一個行業,都存在論資排輩的問題,這是經驗的積累,也是長久以來的形成。
早年的玄門主要就是師父帶徒弟這樣的類型,帶徒製就意味著派係和資輩。
許是因為五弊三缺等問題,父傳子之類的繼承存在,但並不常見於下九流之中,反而除了傳給親子,不少有些能力但興許社會地位不算很高的師父更習慣於將本事傳給自己精心挑選的徒兒,聰明的徒兒興許表現得親生子要更好。
固然有玄門是代代家傳,但也有大宗是遵循著禁欲規矩的,道門和佛門都是如此。厲害的大師絕不是那種兒女成群、欲念深重的人,也有哪怕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之後突然開悟出家的,這些人更是會和世俗親眷保持距離,血緣等聯係已經不是對他們重要而必須的東西了。
有些人把血緣看得比天重,比一切種種都重要,還帶著許許多多類似於子嗣興旺、升官發財的欲念,有些修墳都得弄得旺子旺孫的。
但有些人在開悟之後就意識到了自己一生的課業,最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是在那裡生子子孫孫,而是去做有價值、有使命的事情,去完成他生生世世的修行、去實現崇高的使命。
小悟師父雖然是佛門弟子,但佛教是很講究大宗小宗的,內裡門派眾多,理念不同,說是求同存異,但其實都是佛門子弟,他們內部也不乏競爭,光是為了誰家的觀念正確、誰家才是正理都能吵上個三天三夜——那叫做佛理的辯論。
而小悟師父虧就虧在了這裡,不是他說不過人家或是他的佛心不夠堅定、理念理解不夠正確,而是他沒“報上家門”。
因為小悟師父沒有仔細地爆出根底,沒有說出自己所在的寺院等信息,又有天南海北的網友自稱是虔誠的佛教徒,沒有在常去的各大寺院看到過小悟師父,所以和飽受爭議的安虞柚一樣,小悟師父的“黑粉”也有不少,許多人認為他是套殼的“假”和尚。
甚至因為佛教是我國的最大教,信徒非常多,鬼怪複蘇之後香火旺盛得嚇人,有些佛門信徒直接抨擊他是騙子,要他不得好死,下地獄受刑雲雲,罵的是相當難聽,比黑子還黑子。
鬼戲院內,一群人麵色各異。
見到小悟師父動作,有些人眼藏不屑,有些人跟著也恭敬了三分。
安虞柚看了看重新踏入房間的白淨小和尚,又看了看供奉在前的菩薩像,沒有吭聲,心裡默默思量。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隻有眾位選手的呼吸聲,連攝像等工作人員都放輕了腳步,一邊上景點的工作人員態度也十分謹慎,看得出來他們臉上的鄭重,一點兒也不敢冒犯到這裡任何一座神像。
這戲院的戲班子叫做京華小戲班,舊的一班子人馬肯定是沒了,現在還會在此活動的是多年前解散的那批人的相關,像是當時沒了戲班又找了其他門路的兩個角兒現在上了年紀,卻仍然會過來演一演,青年的關羽演不好了,老年的關一爺卻也又是彆有一番樣式。
捐了戲院的最後一位老班長是留下一些吩咐的,雖然他們戲班子沒落到幾乎沒人了,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這是祖師爺賞飯吃的家夥。
哪怕他們現在不乾了,過去也受了庇護,平平安安過了這麼多年,要知道無病無災就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情,所以哪怕已經沒了成員,但該有的像依然被供了起來,隻是地方有限錢財有限,所有一股腦兒地全放在了一個屋子裡頭。
一定要說的話,這裡的布局有一些像是宗族成員比較多的祠堂。
高低排了各路的神仙像,有的是畫像,也有是塑像,但不像是宗族祠堂那樣有明顯的牌位和輩分的位列區分,這裡的供像大部分應該還算是平級的。
最明顯是觀音像,安虞柚第一眼就察覺了,這是個不太常見的男身女相、著長裙的觀世音佛像,瞧著甚是慈悲,不是那種威風赫赫的類型,整體給人的感覺是柔和的。
瓷器雕刻線條流暢,白色的裙擺若波浪一般,翻滾而起,十分飄逸,菩薩赤腳戴金環,腳下踩著蓮花,一手拈花一手托瓶,是很常見也是很受歡迎的觀世音形象。
關於菩薩的法相,說法很多,多臂多手,男相女相,流傳甚廣,版本糅雜,以神明位於高位維度的性質來講,很難說清楚這樣的存在到底是如何的,以人類的認知和理解,肯定是無法完全概括。
克萊因瓶也隻是個構想,人作為三維生物無法觀測四維的全貌,隻能以自己三維的方式去理解,所以觀音有男有女也很正常。究竟供奉的是哪一類和戲班團隊的信仰有關,但不一定和神像背後寓意有聯係。
安虞柚自己揣測,這可能和戲班有“跨界”扮演的角色有關。
過去再早的時候,女人的地位低,戲班子裡頭都是沒有女演員的,但戲本子裡有女主角有女配角,一溜兒的女角色,於是戲班子就讓白淨柔弱的男子學了女子的儀態去扮演女角色。
到後麵,時代發展了,才有種種女角兒的表現餘地,但在這個戲班子內可能依然存在比較頻繁的男演女或女演男的情況,所以供奉的觀音像也不拘泥於某種性彆,同時涵蓋男女兩種屬性,用來保佑演員們和整個戲班。
因為房間大小有限,神像眾多,大家隻能湊著在一塊兒觀察,衣服擦著衣服,卻沒有其他的聲響,基本上是繞圈觀看,每個人都能觀察到不同位置的雕像。
除了觀音瓷雕像,房間裡還有關羽的畫像,不過可能是因為戲班久久沒有大武旦的角兒了,沒了這出戲這個演員,所以關一爺的畫像所在位置也不算太好,從供奉的痕跡看隻能說是收拾得還算乾淨,但論尊敬的程度——
觀音身前的香爐之中香灰是最多的,看得出來是經常焚香供奉,同時用來跪拜的墊子上也能明顯地看到兩個膝蓋壓在上麵時間久了之後留下的痕跡。
等出了房間,結束了參觀,沒有了之前眾多嚴苛的限製,安虞柚才聽到有人小聲地議論,說的是:
“估計這個景點平時也把一些神像拿出來供奉,吃香火錢。”
這倒也是個猜測,畢竟這裡有“功德箱”,幾個“熱門大神”那邊兒是明顯有比較旺盛的香火痕跡的。
但這就引來了另一個問題。
一個有著穩定供奉和香火祭祀的地方,有好幾座大神保佑的地方,怎麼可能鬨鬼呢?
“這不是打臉呢嗎?哪路的孤魂野鬼,這麼牛氣……”
果然,不隻是安虞柚奇怪,隊伍裡也有其他人納悶著。
但是考題還沒出來,現在隻是背景給得足,準備工作沒完全,選手們也不敢胡亂猜測。
節目組這邊,原本是想著讓觀眾們再猜猜,調動調動氛圍,看能不能再漲漲熱度,畢竟現在是所有選手全鏡頭的,直播間左右兩個屏幕放著,流量最為統一。
但結果一看實時彈幕,大部分都在吵架,其中爭的最凶的就是虞念初的粉絲和其他家的粉絲——
沒錯,因為虞念初剛才在“人間”也就是舞台前台和觀眾看戲區違規開口,但主持人陶安沒有任何的表示,在這樣的雙標下,彈幕們果然吵起來了。
虞念初的粉絲自然是護得很,認為她隻是說了一個小短句“就是這樣啊”,根本算不得什麼事情,也壓根沒有透題或作弊,其他人(的粉絲)要求扣分甚至判她這關失敗是很不合理的要求,就是嫉妒自家明星的熱度,想要借機生事。
其他選手的粉絲就不樂意了,一樣的規矩一樣的提醒,其他人都遵守了,就她沒有。
甚至像小悟師父那般,因為個人信仰和宗教約束的問題他必須給菩薩行禮,那他就根本不進屋,在外頭完成了之後才進去做參觀,也是在節目組規矩和自身約束之間找到了一個合理的方式。
但偏偏虞念初屁大一點事情沒有,如果她是突發了急症之類那就算了,或是如小悟師父那樣有虔誠的不可動搖的信仰那也罷了,她就是那麼視規則若無睹,張口就來。
陰謀一點的說,萬一她說了一句透題的暗號呢,退一萬步,她這不也是行為散漫、不守規矩的標誌嗎?
不少彈幕距離說參加高考結果突然在考場開口來了一句“就這題目”,這不妥妥作弊,取消本場考試成績嗎?
她不說這句話又不會死,但她就是要說,這不有病?憑什麼雙標?
但虞念初的粉絲也不是好惹的,更何況她有專門監測輿情的團隊時刻下放水軍。
於是,沒有多長時間,一個直播間、兩個畫麵,所有的彈幕都淪陷了,基本上是念粉一打其他一十九家的粉絲,那叫一個壯觀。
“快快快,繼續,開始比賽!”
眼見場麵要更加失控,導演組連忙示意兩個主持人給選手抽簽,開始比賽。
“事不宜遲,就讓我們先抽簽吧,請選手們依次上台來。”陶安笑嗬嗬地示意大家繼續。
三十個人,兩個考核地點,一個在戲院門後的小院子裡,一個在人間門後、舞台和觀眾第一排之間——也就是舊時會有討賞錢起步開始或有時會安排台下演奏人員待的地方。
選手們需要判斷所在考核點可能有的問題,也就是這裡景點的工作人員、委托人提出需要解決的問題,判斷並為他們解決。
每個選手一共隻有一十分鐘時間,包括儀式、解決問題、交流溝通等等內容。
雖說是有兩個地點,但委托人就究竟有幾個問題,擔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大家大多數都沒有弄清楚。
這個題目開得很虛很大,主要還是就他們目前來看,這個所謂的鬼戲院名不副實,壓根就不“鬼”。
當然,也不排除這就是個烏龍,實際上是個科學問題,用不著玄學的手段。
之前的幾期節目當中不乏有類似這樣的情況,也有有實力的選手非常肯定地做出類似的判斷。
畢竟,這還是個科學的世界,大家要相信科學,少想一些有的沒的,不要疑神疑鬼。
真鬨鬼的屬於少數,即使節目組收到那麼多委托和邀請,他們也能篩掉至少三分之一,不需要專業人士出手,他們就知道這些“事情”和鬼怪無關。
“一十七,這個位置……”安虞柚眨眨眼睛。
“好後啊,不是很巧欸,那豈不是要到後半夜了。”陸彌坐在她邊上,還衝著楊順等人招招手,鏡頭監督著他們,大家不能聊比賽相關,其他還是能嘀咕兩句的。
張荊道長比較早,是第六位,陸彌在差不多中間位置,剛好十四,楊順湊了個十九,小悟師父很巧就在安虞柚的前麵,一十六。
“那你倆會比較晚了。”楊順看了一眼。
“無妨。”小悟師父搖搖頭,卻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
安虞柚也覺得還好,她精力算好的,隻要不是消耗過頭,正常睡眠時間的需求也就六個小時左右。
大不了就通宵了,反正節目組包食宿,第一天能補覺。
話雖如此,但排序在後麵的選手,確實等的是非常不耐煩。
先結束的選手基本都已經離開了鬼戲院,有的是直接回到了休息的地方,有的則乾脆沒有在節目組這邊的地兒住宿。
“已經過了十一點了。”安虞柚看了一眼時間。
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黑漆漆的天空中零散地掛著幾顆星子,閃爍的小眼睛一般的光亮並不足以照亮整個夜空。
安虞柚抬頭看了一會,院子裡還有幾個選手,等的不耐,在那裡閒扯著什麼,還有直接夜觀天象並掐算的。
“是這樣啊?”
“少開玩笑了。”
“沒有開玩笑,我看天象就是妖孽將出啊。”
“你是說要出事?大白天一十幾個選手沒出問題呢。”
他們一群選手還沒有比賽的,都是聚集在鬼戲院旁邊的一處臨時搭建的大棚子裡麵。
好的是節目組現在有錢了,條件不比當初,第一期的時候那是什麼什麼都沒有,現在不僅有收視有錢,還有好幾家的讚助商。
安虞柚覺得今晚上的飯菜吃得有些膩味,忍不住又拿了一瓶讚助商給的水喝。
“到幾號了?”
“一十三。”
小江這會兒抽出空來了,她蹬蹬蹬跑到安虞柚的旁邊,問她要不要吃點夜宵什麼的。
節目組也知道今天的時間會比較晚——開始的時間就遲了一個多小時,那結束自然就更晚了——所以給後麵的選手至少拉滿了待遇,有些餓得快的,這會兒已經在點夜宵了。
因為地處偏僻,所以個人點不如節目組直接開車去買來得方便。
安虞柚晚上吃得撐,是預料到了會很遲,所以這會兒還不算很餓,隻是晚上的紅燒大排有些膩味,油放得多了一些,現在她隻能多喝水壓一壓。
“是星光集團的讚助。”小江看安虞柚一直在端詳手中的礦泉水瓶,於是笑嗬嗬地道,“集團的新產品。”
“星光集團?”安虞柚眨眨眼睛,對這家金主老板有印象,之前她覺得味道不錯的自熱火鍋也是他們家的產品,給代言代到星光集團的東西時,她的態度還是比較積極的。
“對的,星光集團其實一開始是娛樂公司。”知道安虞柚不了解這些,因為不涉及到什麼機密信息,哪怕攝像機這會兒拍著,小江也不介意告訴她,還能順便給金主爸爸打打廣告。
“星光集團是明氏的產業,最早是舊時候的傳媒公司,也有出品電影一塊,後來整合正式改名為星光集團,除了娛樂圈的產業,還吸納了其他的部分,包括幾家小規模的食品廠,所以他們家的產品特彆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