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強人所難之人。我想聽你奏曲,若是合我心意,就先放你一馬。”
他驟然一頓,抬頭看她,似乎意識到了她的玩笑。
隻見初桃倒了一杯茶,抵在唇邊笑意盈盈。
樂師猶豫地撫動琴弦,第一個音節出來後,琴曲自成。
樂聲變得順暢。
琴曲一下子歡快起來,宛若熱戀。
中段,變得低落幽然,是情意失途的悵惘。
到了尾段,曲風變得積極悠揚,像在鼓勵。
可彈曲人心情惆悵,樂聲也帶了幾分悲情。
樂師——源博雅有雅樂之神的稱呼,所奏樂曲自然也是雅樂佳樂。儘管初桃不知這一點,但當她發現和源博雅合奏能增加更多才藝數值時,她就欣然地從腰間門抽出玉笛,在這一篇章與他合奏起來。
笛聲介入,悠揚婉轉。
源博雅心中的鬱氣驅散一空,兩人互相追逐唱和,有如春和景明,清風徐來。
一曲作罷,源博雅雙眼發光地看著她,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姬君曲藝高超,我亦不能及也。”他擅曲藝,結交的朋友除晴明外也大多是樂理高超之人,因此更加喜愛。
直到看見她放下玉笛,對他莞爾一笑,才忽然像是回到了現實,局促起來:“姬君……姬君竟也會這首曲?”
“自然,這是源博雅所作無名曲,流傳甚廣。”禪院巡就曾用玉笛吹奏此曲向初桃求愛,當時聚集蹁躚的蝴蝶讓她印象深刻。她因此又聽了源博雅許多曲子,表達情愛的不在少數,詩人以詩寄情,源博雅以樂寄情,將自己對那名女子的種種愛意悉數譜在不同的曲目中。
但隻有這一首沒有姓名。
“而且,我們初遇時,你彈奏的就是這首曲子。”
源博雅聽到自己的名字,差點沒咬住舌尖:“啊……對。”
他知曉初桃來自未來,卻不知這首曲直到未來也沒有名字,他問:“無名曲……嗎?如果姬君來起,這首曲子要叫什麼呢?
初桃抬眼,望過來的眸光似笑非笑。
神態有些像晴明。
源博雅一瞬間門更加低沉,沒有了詢問的想法,他的頭漸漸低垂下去。
初桃卻已回答:“既然無名,便叫無名吧。”
源博雅沉默下去,許久,方說:“是,這首無名之曲……是我代友人為你而奏的。”
他忽然正色:“姬君,你們真的毫無可能了嗎?他——”
但初桃打斷了他的話:“那是他要來同我說的事呀。”
“你呢?即使為我奏了這一曲,也沒有想要同我說的嗎?”
初桃這般詢問。
沒辦法,樂師最後喜歡上的女人身影……怎麼看都是她自己啊。玩家魅力實在是太大了!
隻是樂師與陰陽師互為摯友,他知曉陰陽師對她的感情,這份知情成為了山上的層層陰雲,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無名之曲對他之所以無名,在於這份情感“不可說”。
這份無法得見天日與無法實現的愛意就變作了籠罩在樂師身上的咒。
至於她為何要心血做這些事……
一方麵是證實自己的想法,這樣很有趣。
另一方麵,沒辦法,樂師單戀彆的女人就會克她們。
命格好到三任老公都夭折的玩家初桃可不怕他克,隻能讓他明晰自己的心意,一直乃至一生都喜歡她了!
而且喜歡她又不是什麼需要藏著掖著的事,怎麼還偏偏要借友人之名遮掩對她的喜愛呢?
要是兄弟合作其利斷金,那她肯定更行啊。
源博雅被她注視著,嘴唇翕動,終不得言。
但就在他下定決心,“梨姬”之名剛喚出之際,就有一陣清風襲來,院內的梨花樹枝頭顫動,亂花漸欲迷人眼。
等他放下遮掩視線的衣袖再看去時,女性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隻留下一把玉笛。
他最終還是錯過了機會。
錯過了……明白心意後向她表白心意的機會。
顯而易見,琴瑟交心,她已看穿一切,方才在尾段合奏的樂聲,以及最後的問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源博雅失落,卻不悵惘。
近日來晴明已經不再為此事掛憂,悠閒自得地行走在山水之中。
反而他每每見了晴明,就會擔憂兩人之事,想她們該如何是好,以這些事來壓製自己喜歡上友人所愛之人的愧疚、壓製自己愛上未來之人的痛苦。
“晴明都如此豁達,我為何還如此猶豫不決呢?”
山無不可攀,雲無不可散。
他心頭陰霾已散,咒已解。
源博雅很快就調整好心情,神色柔和地注視初桃留下的那把玉笛。他從腰間門取出另一把笛,抵在唇前,吹奏起了新的樂章。
無名曲後,此後所有為她所作之曲,皆有姓名。
……
初桃又回來了。
她責怪說:“好啊,你是故意讓我去為你的朋友排憂解難的。怪不得讓我隱瞞你的存在呢。”
青年隻笑。
“那怎麼又如此小氣,不讓我將他的話聽完?”
青年晴明笑的更加開懷:
“我隻是起了風,最後何種結局是由姬君和他來決定的。”
源博雅是個君子。
他已明晰自己的心意,此後不會再壓抑隱瞞。
但即便如此,他同樣做不出在友人喜愛之人麵前越距之事。他要一個人繼續地、熱烈地、積極地喜愛她。
所以,他送走了初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