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嫂嫂是唯一的例外,嫂嫂說是因為大哥將你當做孩子。我不同意,大哥隻是喜歡你。他想延長和嫂嫂在一起的時間,所以一刻也不停地說;他怕嫂嫂尷尬,所以都是他在說話。”
緣一呆呆地說著,繼國岩勝頗感意外,這一貫不會讀空氣的小子竟然也發現了……他不喜歡初桃的原因之一,就與她搶走了大哥的注意力有關。
繼國岩勝點頭。
繼國緣一停頓了幾秒,依舊沒什麼情緒:“大哥不在之後,嫂嫂也會寂寞吧。”
他很努力地說:“所以,請聽我的聲音來代替吧。我會多和你說話的。”
繼國岩勝點頭,頓住:“嗯???”
這就是緣一今天一反常態成了話嘮的理由?
他的聲線的確與大哥相似,隻是大哥像是春日的暖溪,而緣一是凝了冰層的湖麵。
繼國岩勝被氣到,接著室內就傳來城主的輕笑:“那你大哥平時是如何稱呼我的呢?”
“……這於理不合。”
得虧緣一沒有將大哥常掛在嘴邊的“夫人”說出口,不然繼國岩勝怕是忍不住當場進去,把這個疑似覬覦長嫂的臭弟弟抓出來。
他最後還是忍住了。
第二次,他看見繼國緣一坐在簷廊下。
他走近了,才發現繼國緣一手上捧著條劍穗,因為劍穗散了而不知所措,很是落寞的樣子。
……劍穗一般隻在儀式使用,或是那些文臣為了好看而佩戴。誰叫這家夥每天綁著劍穗練劍了?
活該。
緣一上上次露出這種表情,還是在八九歲的時候。好像是有小鳥誤食毒藥來找他求救,他操心一夜卻仍舊隻能目睹這條小生命的逝去,最後傷心地在自己的院落裡為小鳥挖了坑埋葬。他接下來不會也要埋葬這條劍穗吧?
繼國岩勝無語完又立即意識到,那條劍穗——好像是初桃婚後送給他們的劍穗。
她給的東西他竟這麼珍視?
繼國岩勝情願是自己看錯了,他從房間裡翻出初桃打給他的劍穗,什麼話也不說就扔到緣一懷中。
繼國緣一:“兄長……”他眼簾掀動,受寵若驚,緊握劍穗。
繼國岩勝黑著臉,隻覺得糟糕透了。
他的長嫂和他的弟弟,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越線了。
這個想法浮現在腦海後,繼國岩勝發現了更多的佐證。
不提緣一仿佛住在了城主口中,每日被她誇讚。
也不提緣一隔三差五受到嘉賞,除了金銀外物之外還有貼身私物。
緣一作為近侍,有守護主君之職。
絕大多數時間,他是住在座之間之外的二之間的。那原本是主君侍寢的房間,但現任城主喪夫已久,便挪作近侍房。
兩間殿近極了。
近到夜間城主被夢魘著了,繼國緣一都能第一時間察覺衝進去查看情況……
有一夜甚至還留了許久……
繼國岩勝不動聲色地看著城主起居的記錄——原本是要記錄侍寢情況的,可那上麵,橫看豎看岩勝隻看到了繼國緣一。
城中也隱隱出現了“兄終弟及”的傳聞——隻是從繼位城主變成了繼位城主婿,雖然很快就被壓下,但還是落到了岩勝耳中。
倘若這兩人真的做了背叛大哥的事……
繼國岩勝無法忍受。
可他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讓這件疑似醜聞被外人知曉。
所以,在城主久違地休息,驅散隨從獨自一人進入湯池後。
繼國岩勝弄散了發帶,遮住額頭——緣一和他在外表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緣一額間的赤色斑紋。
又換了緣一常穿的赤色羽織。
他在手腕間係了條飄帶,以備不時之需,然後……跨進了湯殿。
緣一就是塊木頭,什麼也問不出,隻會裝無辜。
但如果是真的,他或許可以在初桃毫無防備的反應上看出來。
繼國岩勝想著,在轉角處聽到了嘩啦啦的水流聲。
這是從附近溫泉引來的掛流式溫泉,水流源源不斷,新水來,舊水去。*
還有一道水聲,像是被什麼細長的東西撥開,蕩開漣漪。
繼國岩勝正聽著,忽然一僵。
她已入池。
他手腕上的絲帶就是為這種情況準備,要蒙住雙眼,絕不會多看初桃一眼。
隻是,那樣一上來就要露餡了……
而且,這樣擅闖長嫂沐浴的行徑又與緣一何異呢?
繼國岩勝萌生了退意。
忽聽的她說:“緣一?”
她聲線平淡,竟是一點也不驚訝。
空曠的湯池放大了聲線,回蕩著,顯出幾分旖旎來。
因此,繼國岩勝又頓住了腳步。
“還在擔心我和岩勝的事?”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