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看天賦。”嚴啟航跟著點頭。
“哥,要是我們這組贏了,你不會生氣吧?”嚴啟睿比嚴啟航矮半頭,笑容燦爛,眼中帶著幾分忐忑。
“當然不會。”嚴啟航失笑,破天荒地有些溫和,小智障,因為你們這組根本不會贏啊。
如果不是太討厭嚴啟睿,他都有些憐愛這個小智障了,瞧瞧他說的什麼蠢話。
“今天手感不錯”、“這個很看天賦”,嚴啟睿不會以為這是說的他自己吧?
“要不要比一場?”祁望徑自走來,問司若塵。
“?”嚴啟睿懵住,為什麼祁望會問司若塵?
他心中忽然生出些不詳的預感。
“隨意。”司若塵對此並不在意。
“等會再說。”祁望點頭。
楊教練看司若塵的眼神都在放光:
“他是我們射箭館的老成員——司若塵!”
“平時很少過來,我都不知道他實力這麼強。”
他有些蠢蠢欲動,嚴啟航、祁望都不願走職業道路,說不定這個願意呢?
為了方便遠處的圍觀群眾看到比賽結果,楊教練對著箭靶拍了一張照片,再將照片投在大屏幕上。
場館內安裝了投影儀和幕布,畫質清晰。十支箭穩穩紮在箭靶上,每一支都在十環之內,放大之後,視覺效果尤為震撼。
“十環,每一箭都是十環。”楊教練率先開始鼓掌,“這個成績對我來說也是相當震撼的,至少我自己做不到!”
場館之內,掌聲如雷。
不管內行還是外行,一致震撼。
嚴啟睿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十箭十環,這是真實存在的嗎?這是活人能射出的成績?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僵硬抬頭,看著大屏幕上的那張照片,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在往頭頂湧。
難怪祁望要挑戰司若塵,難怪那麼多人在驚歎,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和羞恥感襲來,幾乎將他淹沒。
他又想起之前和司若塵的對話,一陣窒息。司若塵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聽他說話,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射箭確實很看天賦。
嚴啟睿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而且這話還是他自己說出口的。
如果說他的天賦是80%,祁望和嚴啟航的天賦就是99%,那司若塵的天賦已經爆表了。
“你可彆讓著我啊,我希望公平比試。”
“今天手感不錯,承讓了。”
“其實這個很看天賦的…隻要手感好,準頭就差不到哪裡去。”
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連司若塵聽完後雲淡風輕的表情,完完整整印在腦子裡,清晰至極。
丟人、實在丟人!那些畫麵不受控製地出現在腦子裡,嚴啟睿都想創死自己。
就好像他射出的箭,向目標飛出一段射程後再“咻”的飛回來紮自己身上。痛,太痛了!
“嚴啟睿也不錯,找我訓練了三年,已經有專業級水平了,你們不要小看他。六個八環,三個九環,雖然隻有一個十環,其實這個成績也相當厲害。”
楊教練又拍了張照,將嚴啟睿前方的箭靶投上大屏幕——
兩張照片,一左一右,對比強烈。
一邊是整整齊齊的十環,均勻插在小小的靶心裡;一邊是淩亂的箭支,八環幾支,九環幾支,唯一的十環還有點偏,差一點就落在九環區域,危險極了。
狼狽,實在狼狽。
嚴啟睿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像條興高采烈竄出門結果遇到傾盆大雨、還被人踹了一腳的野狗。
他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腦子裡全是楊教練的話在循環播放。
找我訓練了三年……
雖然隻有一個十環……
雖然隻有一個……
隻有……
隻……
短短十幾秒,寥寥幾句話,一下子把他老底掀乾淨了。
如果腳底下的地麵是泡沫板,現在他已經摳出彆墅了。哪怕彆墅工作量大,摳個地洞也行。
前幾分鐘,他才和司若塵說過,自己新學不久,沒怎麼練習,隻有天賦,手感很好。
原來他說的是司若塵。
原來他才是一個小醜。
痛,太痛了。
但凡地上有條縫,他都鑽進去了。
如果他知道司若塵這麼厲害,絕不會說那幾句話,現在就不會這麼難受。
以前陪司若塵玩的人太菜了,所以他才不願認真?究竟是那些人瘋狂放水哄司若塵開心,還是司若塵把他們當小醜?
果然,是那些人太菜了,是那些小醜的錯!
“還比嗎?”楊教練問。
“我認輸。”嚴啟睿已經認清了現實,隻想儘快離開這個傷心地。
楊教練:“祁望,嚴啟航,你們還加箭嗎?”
祁望搖頭:“我們這組已經輸了。”
十箭十環,不需要比,他也知道結果。今天沒有勝算,至少要訓練一段時間,找到狀態。
“那比賽就到這裡,嚴啟航這一組贏了,不過現在的第一是司若塵。嚴啟航,沒意見吧?”楊教練問。
“當然沒有,一點意見都沒有。”嚴啟航笑眯眯的,看看嚴啟睿那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彆提多爽了。
“那你堆在這裡的獎勵,什麼時候能領一領?都要放不下了。”楊教練指著牆壁上一排漂亮可愛的毛絨玩具,最大的有兩米,小的就是娃娃機常見的大小。
“今天就領走吧,等會司機來接。”嚴啟航對獎勵興趣不大,不過領回去也好,至少能讓嚴啟睿酸一酸。
楊教練讓人拿娃娃出來,每月一個小號娃娃,每季一個中號,每年一個大號,嚴啟航衛冕兩年,加起來的娃娃有一堆,用大號透明塑料袋裝著。
司若塵因為表現太驚豔,被楊教練發了一個大號娃娃,兩米的玩具熊,有些壓手,隻能橫著拎。
“你們也有,表現都很好。”楊教練給祁望、嚴啟睿一人發了一個小號娃娃當獎勵。
“要是想參加專業級比賽,可以谘詢我。”
“以後說不定可以上奧運,拿金牌。”
“謝謝楊老師。”嚴啟睿捏著那個小娃娃,再看看嚴啟航身邊一人高的巨大袋子,心中忽有些淒涼。
“謝謝。”祁望看了眼手中的小號毛絨玩具,是個兔子,抱著胡蘿卜,還挺可愛,下意識看了眼唐圓圓。
射箭比賽吸引了不少路人過來圍觀,有些想射箭,有些想辦卡,楊教練一時有些忙不過來。
他本有話想和司若塵說,實在脫不開身,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加了微信,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們離開。
嚴啟航扛著那一大包娃娃,整個人被袋子擋住,快看不到人。
“我幫你。”司若塵見他有些吃力,伸手。
“不用,你那也不比我這輕多少,我這個袋子裡就多了些小娃娃。”嚴啟航側身避開,他也不是扛不動,是袋子體積太大了,有點妨礙視線,一個沒注意,就撞到了前麵的人。
等他轉身,嚴啟航才看清是祁望。
真是冤家路窄。
祁望、嚴啟睿、唐圓圓三人站在一處,嚴啟睿正要把那個小兔子玩偶送給唐圓圓,但祁望已經遞過去了。
嚴啟睿伸出的手僵了一下,索性把娃娃舉起來抖了抖:“哈哈,還挺可愛的。”
沒關係,反正今天不是第一次當小醜了。
唐圓圓接過祁望遞來的兔子玩偶,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忽然轉好,兩人對視又移開視線。
青梅竹馬就是這樣,兩人站在一起,不用親密交談也分外融洽,有種旁人無法插足的默契。
“對不起,你沒事吧?”嚴啟航放下那袋毛絨玩具,問被撞到的祁望。那個角度其實本來會撞到唐圓圓,祁望遞娃娃的時候下意識擋了一下。
“沒事。”祁望搖頭,又看向司若塵:“你很厲害,下次我們再比。”
“好。”司若塵點頭,氣質淡然出塵,然而手裡半抱著一個兩米的可愛大玩偶,讓他又從雲端落回人間。
唐圓圓好奇地看他一眼,想到對方射箭時的淩厲,在司若塵看過來時迅速移開視線。
嚴啟睿勉強平複心境,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不好意思,我之前說的那些話,讓你見笑了。”
“……你說得沒錯,”司若塵回想嚴啟睿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但射箭不止看天賦,也要勤加練習。”
“真的嗎?我練了三年。”反正底子已經掉光,嚴啟睿破罐破摔,也不在乎麵子了。
“我比你更久。”司若塵具體想不起多少年,除去尚書之子,曾有一世變成無名小卒,征戰數年沙場封侯,騎射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嚴啟睿將信將疑,心中卻有幾分複雜,見司若塵神色淡漠,並沒有因獲勝而驕矜自滿,回答問題時頗為認真,忽然覺得那些人驚歎歡呼理所應當。
他值得。
但這並不能使嚴啟睿高興,也不能安慰到他,隻會讓他更加自慚形穢。
嚴啟睿垂下頭,看著手裡那個仿佛安慰一樣的小玩偶,心裡更難受了。
“真羨慕你啊,就一個娃娃,又小又好拿。”
“不像我這麼大一袋,累死我了。”
嚴啟航笑了,放下那個大包,重重歎了口氣。
他懂了,他終於懂了,難怪嚴啟睿平時總愛這麼說話,太爽了,真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