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找你爸啊,他給我打電話了。”
“我說你沒事,他就沒來,說你大了,讓你先處理,處理不好他再過來。”趙外公對這個外孫還是很了解的,趙行野一直張望,肯定是在找他爸爸。
“還挺記仇。”趙行野小聲抱怨一句。
“你說什麼?”趙外公沒聽清。
“我說我爸是在鍛煉我的能力,我很滿意。”
趙行野露出堅強的笑容。
此時,司元洲和謝知聞已經看完了視頻,同時將視線落在司若塵身上,還有那匹馬。
長生躲在司若塵身後,然而它有兩米多高,比司若塵還高好幾個頭,司若塵根本什麼也擋不住。
“你不戴防具就騎馬?”司元洲臉色沉冷,整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低氣壓,壓迫感更強了。
“還是沒有上鞍的野馬。”
“事況緊急。”司若塵解釋。
“你學騎馬用了多長時間?”司元洲麵無表情,聲音比往常冷幾個度。
“兩年。”司若塵在讀高二,高中部才有馬術課。
“又有幾次去了學校上課?”司元洲反問。
如果司若塵真的按部就班在學校學習、上課,司元洲也不會這樣生氣。
“……”司若塵不清楚,這個問題原主自己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學什麼都快,騎馬很有天賦,但這並不是你不顧自身安危、衝動行事的理由。”司元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你知道你這幾個動作要是失誤會有什麼後果嗎?”司元洲看到司若塵飛身上馬的時候就心中一緊,等他看見司若塵幾乎落地,去接那個小女孩,心跳更是加速,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奔行的馬可以輕鬆踏斷人的脊椎,骨頭,但凡他有一點失誤,不但救不了人,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謝知聞在旁邊看著,勸也不勸一句。
這樣的話,就該由司元洲來說。
今天發生的事,著實驚險,他看到司若塵去接小孩兒那裡,也跟著心中一緊。
“你能去拎紹暘,為什麼不去拉那個孩子的手腳?”司元洲生氣的點不在於司若塵救人,而是他太自負,又太恣意。
不穿防具,直接上馬,那匹馬甚至連鞍都沒有!看到有人墜馬,自己貼地去接。去抓那孩子的衣服、胳膊腿不行嗎?
但凡有個萬一,司若塵現在都不能站在這裡,好好聽他說話了。
“……”司若塵確實可以去抓衣服,或者胳膊、腿,但孩子太小了,身體脆弱,如果力道太大,她的手臂、腿骨可能會脫臼、骨折。
那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他可以做到。
所以沒有猶豫,用了對她最周全的方式。
“有時意外來的太快,哪怕你做好了所有準備,還是會出錯。”
“平時出錯可以彌補,關鍵時刻但凡有一丁點失誤,就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不管什麼時候,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司元洲語氣越來越重,每個字仿佛都有千鈞之力,司若塵漸漸低頭。長生也跟著低頭,不敢去看司元洲盛怒的臉。
“我會的。”司若塵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有種輕盈而陌生的情緒,像一團溫暖的雪,隻抽象存在,沒有真正的實物,隨時都可以消融。
“我不想限製你,也不想看到類似的事再發生。”司元洲說不了太重的話,因為小孩現在低頭的樣子,便已經是一種無聲的認錯姿態。
“我保證。”司若塵想,他不會再讓類似的事發生。在看到紹暘騎馬狂奔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把他打落,從源頭杜絕危險的產生。
司元洲數落的時候,其他人都不敢吭聲。
他那一瞬氣場全開,周圍的氣溫都降低了幾分。
錢都來和淩雲澈更是不敢抬頭,和趙行野一起,站在一旁,為司若塵捏一把汗。
哪怕傲視群雄,在親爹麵前也得低頭。
“批評過了,就該誇了。”
謝知聞見司元洲告一段落,開始打圓場。
“不得不說,我看到視頻的時候真的被驚豔到了,也很震撼。”
“若塵真的很勇敢,不止救了那個小孩,還救了其他人,如果讓事態失控,傷亡會很嚴重。”
“馬術也很好,有種行雲流水的感覺。”
“我知道你敢救人,肯定是對自己有信心。就像你爸爸說的,下次遇到這種場合,也要顧及自身。”
他總結完,司元洲再次開口:“下周你就去學校上課吧,聽輔導老師說,你已經跟上了課程進度。”
這次隻是馬,下次不知道是什麼。
不知從何時起,司若塵的成長軌跡就發生了難以預測的變化。
司元洲無法阻止他去學,也不會限製他的愛好。在成年以前,他應該生活在一個比較穩定的環境裡,至少,學校不會出現突然闖入的野馬。
“我知道了。”司若塵隻得低頭。
他還要讓司元洲同意,把馬帶回家。
先答應一個條件,為後麵的事做鋪墊。
謝知聞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堪稱溫馴的姿態,以往都是冷冷淡淡往那一站,沒什麼情緒,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
“孩子都已經知道錯了,要是喜歡在家學,繼續在家上課也不錯。”
謝知聞總覺得他不適合像其他同齡學生一樣坐在教室裡,清早就開始背書,晚自習才回家。
他像飛越蒼山雪原的海冬青,像化學試驗裡突然爆發的明亮火焰,有種框不住的生命力。
雖然學習非常重要,就如現在這樣,請老師授課也很好,至少司若塵會自由一些。
“如果你想讓他漲點記性,可以換個懲罰方式。最近我們市新建好的古鎮要開放了,當天會組織文藝彙演,完全可以讓他出個節目,就以你們公司的名義參加。”謝知聞提議道。
表演節目?司元洲覺得這個懲罰對司若塵來說,比去學校上課要為難的多。
在古鎮的開發建設上,司家投資不少,司若塵作為司氏集團的代表去表演節目,非常合適。
如果表演的好,對司氏的形象也有助益。
如果表演的不好,相信一定能讓司若塵印象深刻。
“你覺得怎麼樣?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捧場。”謝知聞已經期待起來。
“勉強。”司元洲從來沒有看過自家小孩表演節目,一是太忙,二是司若塵根本不參加集體活動。
他想起有時聽到公司的員工,談起自家小孩要表演節目時的那種期待和雀躍,忽然意動。
如果這個建議不是謝知聞提出來的,司元洲會更意動。
“那就這樣吧。”謝知聞直接敲定。
“下周你想去學校就去,不想去就在家上課,時間上你自己決定,但是學校的考試要參加。”司元洲想到司若塵肆無忌憚逃課的曆史,覺得他去學校上課,也不是那麼穩妥。
如果在家學習,他可以在旁邊辦公,或者讓司若塵去公司做題,反而比學校讓他更安心。
“……”司若塵一句話也沒說,事情就被他們定下。至於表演節目…對他來說其實沒有那麼難,畢竟,書法也算。
“有沒有傷到哪裡?”司元洲問。
雖然司若塵看起來安然無恙,他仍然有些擔憂。
“沒有。”司若塵搖頭,看了眼自己微皺的衣服,上麵還有一點摻灰的血跡。之前抱孩子的時候,衣服蹭臟了。
“那就和我一起回去。”司元洲難得有休閒時間,一天卻過得比平時上班還跌宕起伏。
“我能帶它回家嗎?”司若塵拉住韁繩。
長生伸頭,偷看司元洲一眼。怕怕.jpg
“……”司元洲頓住。
以往要是這麼數落,司若塵早就翻臉了。
撐到現在,如此順服,就是為了帶一匹野馬回家?
“暫時沒有地方養,你要是喜歡,先買下來養在馬場,有空就過來看看。”司元洲從來沒有養寵物的打算,兒子都沒空照顧,更不必說什麼動物。
如果喜歡一匹馬,把它養在馬場就行了。
何必帶回家?
“我想帶它回家。”司若塵看出了長生眼裡的渴望,而且彆墅外有很大一片草坪,足夠它日常活動了。
司元洲隻當他一時興起,有的人看見貓狗可愛就想養一隻,很快興致就淡下去了。
“這件事改天再說,等他們把它馴好。”
“想養在家裡,要先建馬棚,要請人專職照料。”
“至少今天不可能帶它回去。”
他隻是告訴司若塵需要做哪些準備,如果司若塵過了幾天興趣沒淡,仍然要養,司元洲也會同意。
長生聽懂了司元洲的話,頭上飛揚的鬃毛都垂了下來,怏怏不樂。
司若塵摸了摸它的頭,如果要養長生,家裡的確需要做些準備。
“稍等幾天。”
“很快我就來接你。”
長生打了個響鼻,仍然失落。
“這馬確實很有靈性,要不你就帶回去吧。”
“哪個小孩沒有寵物的?”
“要是若塵是我兒子,我就給他買了。”
謝知聞歎了口氣。
司元洲瞥他一眼,眼神不善。
他又沒說不買,隻是覺得養在馬場更合適。
“等你做好照顧它的準備,就來接它。”
司元洲看向趙行野:“小野,這匹馬掛在若塵名下,需要辦什麼手續,我讓助理過去。”
“不需要辦什麼手續,我想把它送給若塵。”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這匹馬認可的主人。”
趙行野曾經想給隊友送皮膚,沒送出去。
現在想送坐騎,勝利在望!
“也好。”司元洲沒有拒絕。
價格不是問題,朋友更加重要。
趙明端不太聰明,兒子卻養得很好。
“謝謝你。”司若塵認真向趙行野道謝。
“咱們已經是朋友了。”趙行野作為成功送出坐騎的人,看起來反而比司若塵更雀躍幾分。
馬場的事故不算嚴重,趙行野完全可以處理,再不濟還有他外公,不需要多操心。
司元洲與錢老板、謝知聞等人道彆,再帶司若塵回家。
“很快。”
“最多三天。”
司若塵與長生告彆。
司元洲在一旁看著,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司若塵如此喜歡一個小動物。雖然,個頭不是很小。
心忽然鬆動幾分,如果實在想帶回去,也不是不行,要是家裡養不好再送回馬場……
司機已經將車開到門口。
司元洲拉開車門,示意司若塵先進去。
“長生,等我接你。”
司若塵向黑馬揮手。
上車之後,司元洲進來,關上車門。
“它叫長生?”
“嗯。”司若塵點頭,這是他為長生取的名字,它原來的名字叫二黑,但它很不喜歡。
司若塵最初撿到長生的時候,不知道它已經有了名字,見它奄奄一息,希望它能活下去,就取名“長生”。
後來,他把馬養活了帶回去。
同營的將士吹了聲口哨,呦,這不二黑嗎?
然後屁股被馬追著踹,一身甲胄都沒能讓他幸免於難,趴著睡了好多天。
“你在想什麼?”司元洲很少看見他露出這樣溫和的表情。
“長生。”司若塵剛說完,就聽到馬蹄聲。
車已經發動,還沒開遠。
長生不知怎麼從馬場溜出來,追在車後麵。
“昂——”
它仰天叫了一聲。
聲音裡帶著強烈的不安,驚懼。
它再聰明,也隻是一匹馬。
以前還被騙過一次。
那時司若塵說以後會來看它,等它溜回去,卻發現他已經死了。
“先生,它追上來了。”
司機看著後視鏡裡追來的馬,有些為難。
馬場位置有些偏,出來後要開一段才能上大道,要是把馬帶到那邊去,太不安全了。
這匹馬實在跑得太快了。
它還在持續加速。
“讓我下去。”司若塵心下微歎。
“倒回去。”司元洲也看到了那匹疾馳而來的馬。
司機將車往回開,長生停下來。
它向這邊張望,仰頭叫了一聲。
“昂——”
“去問問馬場,有沒有車能裝下一匹馬。”
“一起帶著吧。”
司元洲揉揉眉心,有些疲憊。
像一個迫於孩子喜歡,不得不把麻煩的寵物帶回家的麻木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