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又發熱了,燙得嚇人,快傳太醫!”
“淩公公,宮門已經鎖了,沒有令牌,去不了太醫署……”
子時過,崇明殿,幾個宮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昨夜一場大雨,暑熱褪去,突然轉涼,睡夢酣然,竟忘了給小皇子添床薄被。
小皇子白天斷斷續續發熱,太醫看過,開了藥,小皇子睡熟,也不哭鬨,看著已然轉好。不曾想到了夜間,突然發起高熱。
此時,小皇子臉頰上泛著病態的紅,呼吸間都是熱氣,不時驚悸,眼看就要不成了。
“不知變通的蠢貨!你腳程快,去請太醫,遇到侍衛攔路就如實交代,誰都不會攔你,也擔不起罪責!”
“小全子,你去紫宸宮通傳一聲,就說六皇子病了,若需要什麼藥,有陛下金口玉言,取用也方便些。”
淩德成是崇明殿的總管內監,看著平平無奇,無甚特彆,必要時刻有幾分果決,很快安排下去,剩下就看命了。
“哎喲,小殿下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咱家這條命就捏在你手裡了!”
淩德成不時探探溫度,眉頭緊鎖。
平日裡都是奶娘與宮女在照顧小皇子,現在小皇子得了風寒,都犯了失察之罪。如果這次小皇子出了差錯,滿宮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不多時,周太醫氣喘籲籲跑來,一探脈,神色異常凝重。六皇子本就體弱多病,先天不足,寒氣入體,此前吃的藥,應該也不對症,反而傷身……
怎麼今日偏偏輪到他當值呢?
如今情況危急,該如何是好?
他一言不發,額上沁出冷汗。
殿門驟然大開,身穿玄色冕服的年輕天子疾行而來,神色沉凝,攜著一身寒意進門,眉宇鋒銳,不可逼視。
他在殿中站了幾息,等夜間沾染的寒氣散去些,才走到榻前,探過幼子額上的溫度,眼神愈發冷沉,環視一圈,視線所及之處,一眾宮人跪伏。
“杵在這裡乾什麼?”
“先叫他退熱,需要什麼藥材,隻管取來。”
司珩聲音冰冷,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當今繼位七年有餘,年號元朔。不到而立之年,威勢已然深重。
他從少年時期開始征戰,久經沙場,性情冷硬,殺性極重,無人敢攖其鋒芒。
周太醫提筆的手輕顫,反複斟酌,寫了張藥方,催人去煎藥。然後開始施針,在天子注視下,冷汗浸透一層層衣服,不敢有絲毫懈怠。
施針之後,小皇子麵色好了一些,溫度似乎也有降低的跡象,司珩神色稍稍緩和。
周太醫斟酌道:“還請陛下查一查小殿下白天的藥渣,若是那藥對症,小殿下不會病得這樣重。”
“小殿下先天不足,昨夜受了寒氣,又服藥昏睡一天,針灸之術隻能暫緩病症,今夜還會複發。”
“高影,去查。”司珩麵無表情,貼身護衛領命,立刻去
找藥渣。
崇明殿的一眾宮人神色更是灰暗,如喪考妣,戰戰兢兢。
不多時,負責煎藥的宮人將藥送來,她看著昏睡中不肯喝藥的小皇子,麵露難色。要是強行喂藥,叫陛下看見,觸怒龍顏又該如何是好?
“去驗。”司珩看向周太醫。
周太醫沒想到陛下會謹慎到這種程度,驗過湯藥,確認無誤之後,這才點頭。
然後發現這位冷情冷性的陛下,竟將那病殃殃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這一個晚上的小皇子抱了起來,看起來是要親自喂藥……
他大抵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因此十分生疏,不過卻抱得很穩。
周太醫有些年紀了,曆經三朝,這樣的天子隻見過眼前一位。常有人覺得年幼體弱、注定夭亡的皇子生而不祥,不可過分親近。
陛下性情冷漠暴戾,卻在這樣的時刻,願意將平日裡甚少相處的幼子抱起來……當真令人驚異。
“陛下,藥還燙。”周太醫提醒道。
司珩還是第一次喂孩子,等藥涼一些,確保不會燙到懷中的孩子,才點了穴位,一勺勺喂進去。
周太醫欲言又止。
雖然點穴讓小皇子張口,不會讓他嗆著。
但陛下每次都喂滿滿一勺,看著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