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珩並不喜歡有人近身服侍,往日都是親力親為,這也是他能為小皇子束發、並束得不錯的原因。隻是沒有為彆人束過發,不是不會。
但他確定,小皇子不會這些。小皇子太年幼了,不管那些宮人如何疏忽,都會為他整好衣冠。
“父皇?”司若塵看向麵無表情的小父皇,又晃了晃發帶。
“你動手吧。”司珩做好了被薅掉頭發的準備,小皇子對他一片赤誠,忍忍也沒什麼。
司若塵動作很輕,俯身,試圖將司珩那頭濃密烏黑的頭發理成一束,沒想到,看到了一根小小的白發。
如今司珩還不到而立之年,就有白發了。
他將白發掩住,再用發帶係好,收尾的時候下意識係了個蝴蝶結。
準備拆開重係,忽然想到發帶反正在司珩背後,小父皇又看不見,索性就這樣結束了。
司珩並未想到小皇子真為他束好了頭發,雖然隻是低垂在身後,但比四處散落要好。
他隻是身體變小了,習武多年練出的內力還在,感官非常敏銳。
每當柔軟的指腹從他頭發上拂過時,他就會升起一種防備本能,還有因身體變小,下意識對體型巨大的生物產生的警惕感。
然而,小皇子始終認真而溫柔,沒有扯疼過一次。等他真正觸碰到小皇子柔軟的手指,隻覺得溫暖,還有一種奇怪的親近感。
大抵是發自內心覺得小皇子不會傷害他,他們有一個相同的秘密,安危寄於彼此,是世間最親密的人。
在此之前,司珩從未完全信任過任何人。
小皇子是唯一的例外。
原本隻有因血緣產生的關懷,現在不斷加深,他下意識予以偏愛,忍不住再偏愛一些。
“陛下,今日要去後宮嗎?”
門外,內侍問。
司珩忙於政事,去後宮的日子不多。
但每天到了固定的時辰,內侍仍然會問。
“不去。”司珩用內力放大一點音量。
“是。”內侍恭敬退去。
夜色深沉,燭火搖曳。
這一夜,仿佛要在無儘的寂靜之中漏儘。
司珩體型變小之後,不便再批閱奏折,轉而開始翻閱一些記載著奇聞異事的古籍。
他現在小小一隻,雖然能抱起一本對他而言頗為沉重的書,終究有許多不便。
司若塵總會在他換書的時候,抬手幫忙。
“去睡吧,父皇還要看一會書。”
司珩看見小皇子打了好幾次哈欠,外麵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頗為警覺,確實言出必行,在守護他這個父皇。
有很多人要為他效死,但他們都不是今夜打著哈欠,努力睜大眼睛,與睡意抗爭的小皇子。
“父皇,你休息一會吧。”
“我守著你。”
司若塵拉開龍床上的帷帳,掀起被子,拍了拍床,示意司
珩過來睡。
司珩毫無睡意,發生這樣的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怎麼能睡得著?至少要等天明。
司若塵:“不睡覺,會死掉。”
如果司珩的頭頂會顯示壽命,再熬一個通宵,應該又會減好幾天。
“你先睡吧,父皇很快就會休息。”
司珩從未聽過這樣直白的諫言,小皇子此刻太認真,臉頰上的軟肉似乎都繃緊了,竟讓他生出一點微弱的笑意。
“父皇睡。”司若塵不會讓司珩有事。
如果司珩一直維持著變小的形態,白天也不會恢複,他就強行衝破這方世界對天地靈氣的封鎖,解除異常。
屆時可能受到反噬、身體崩潰,隻要司珩能安然無事,這個世界的諸多難題都迎刃而解。
“好。”司珩終究沒有再繼續翻閱古籍。
其實他知道,一晚上的時間,哪怕把所有書都翻完,也很難找到與身體變小相關的記載。
隻是他終究無法安然入睡,想為這件事做點什麼,就好像距離變回去更近一步。
罷了,已經讓欽天監去查古籍了,到時候再問問他們。朝政大事具體如何安排,要等日出之後才有定論。
今晚是最難熬的一個晚上。
命運莫測,危局未解。
司珩今夜睡在裡側,不遠處臥著一隻小貓,它已經睡了好一會兒,根本沒有煩惱。
小貓的呼吸聲懶洋洋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看起來很柔軟。
司珩竟生出一點睡意,在小皇子的注視下,閉上眼睛,隻想小憩一會兒,沒想到很快就睡著了。
他太累了。
司若塵沒有睡,防止有人夜入內室。
但身體過於年幼,抵擋不住困意。
他拿起司珩翻看過的書繼續看,夜色沉沉,門外忽然傳來高雲有些糾結的聲音:“陛下,您安寢了嗎?”
“什麼事?”司若塵走到門後。
高雲一怔,六皇子果然在紫宸宮啊。
不過陛下卻不讓六皇子露麵,也不準宮人靠近,難道是擔心會驚擾六皇子?
“是承德宮那邊的周庶人,她落水了。”
“現在昏迷不醒,五皇子急得厲害,鬨著要陛下過去。”高雲小聲道。
“她如何會落水?”司珩已經醒了。
“說是周庶人自知犯了大錯,憂心六皇子的病情,拜月祈福,放河燈,結果不慎跌入水中……”高雲頗有些為難。
周貴妃性情如何,宮中眾人無不知曉。雖然六皇子生病一事主使是周嬤嬤,若無周貴妃默許,也辦不成。
整這一出,簡直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呸呸呸,六皇子才不是耗子!
果不其然,就聽見陛下冷嗤一聲,語氣冰冷:“昏迷不醒?讓禦醫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