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全身乏力,但精神好了很多,那種無法抑製的咳嗽欲望終於消散了些,身體都鬆快了,十分輕盈。
“申時。”落星說。
“便勞煩你暫時易容成朕的樣子,去城門口一趟,朕與你同去。”司珩讓暗衛去取落星慣用的易容工具。
“現在看不見,要多花些時間。”
落星讓小皇子幫忙認顏色,在臉上塗塗抹抹,慢慢易容成司珩的樣子,不時問問小皇子像不像。
他與司珩身量相差仿佛,落星更清瘦些,不過司珩近來因為生病,人也瘦了,落星再換上司珩的衣服,模仿他的步態和氣勢,像了個七八成。
不過,落星出門之時,高影眼神一凝:“林公子,怎麼是你,陛下呢?”
“陛下還要休息,讓我暫代他去城門外走一趟。”落星解釋,沒想到高影眼力勁不錯,這都能認出來。一般來說,他近身相處過的人,模仿起來都非常相似,連親人都認不出來。
“陛下——”
高影當即向司珩求證。
“是朕讓他去的,高影,你護送他去。”
司珩開口道。
“是!”高影低頭,總覺得聲音來源有些不對,但那的確是陛下的聲音,想到陛下昨夜病危,如今讓陛下起身,的確勉強。
陛下實在信任林星闌,大約是愛屋及烏吧。因為喜愛小皇子,所以對林家人也信任有加。
“我也要去。”
司若塵要跟著,他熬了一天一夜,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不如等事情解決了再睡。
“陛下?”落星征詢司珩的意見。
“那就去吧。”司珩私心是不願小皇子去的,宮門之外不知是何等亂象,但小皇子想去,那就帶著吧。他與林星闌都不在,獨自將小皇子留下,他亦不能安心。
京城有五千禁軍守護,京城之外,還有三萬兵馬,掌握禁軍的都是司珩絕對的親信,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此時,即使百姓嘩變,仍然在控製之內,禁軍牢牢守衛皇宮,禁止百姓靠近,否則血濺當場。
因火炕一事,百姓們對小皇子很是喜歡,也感念陛下恩德,並不敢闖進宮中。他們隻在宮門之外磕頭,一聲又一聲,額頭磕得鮮血淋漓,仿佛隻要磕下去,就能換得一線生機。
除此之外,他們也不知道該去求誰。神佛是泥塑石像,哪怕把所有的香灰和符水都喝儘,也止不住咳嗽,在宮門口跪拜,心中就有了一線希望。
“求陛下祭祀天地,驅逐瘟疫!”
“是不是要血祭,才有用……”
“陛下救救我們,救救我的孩子……”
宮外一片痛哭哀嚎之聲,還有人混在裡麵,大聲喊:“陛下怎麼還不出來?難道陛下也染上了疫症嗎!”
“陛下好幾日都沒有上朝了,該不會是病重了吧!”
“疫病如此嚴重,想必是因為天子失德!陛下連罪己詔都不願下,哪裡會管我們的死活……”
立刻有禁軍將人找出來,堵住嘴押至一旁。
如果反抗激烈,直接打暈,捆綁起來。
若無疫症,這樣煽動民亂的人直接殺了便罷,但如今百姓心中惶然,直接殺人,隻會讓他們篤信,那些話是真的,從而引發大亂。
雖然這些百姓手無寸鐵,沒有戰鬥經驗,哪怕衝向皇宮也會被禁軍斬殺,但如今民生艱難,他們跪在這裡,是絕望之下的無奈,不必多造殺孽。
宮門之內,禁鞭開道。
“陛下到——”
城樓之上,終於出現了一道身影。
身穿冕服,頭戴冠冕。
他身形修長,儀態莊肅,垂落的旒珠遮住半張臉,令人不敢逼視。
踏上城樓之時,手中還牽著一個小孩兒,大約是城牆太高,小皇子什麼也看不見,他微微側身,以庇護的姿態,單手將小皇子抱起來。
“吾皇萬歲萬萬歲——”
無數人跪地叩拜,聲音哀切。
他們遙望著城牆,仿佛隻要看見天子,就能活下去,逃出絕境。
“平身——”
落星沒有多少充當天子的快樂,心中沉重澀然,還有些後怕。
他曾想坐一坐龍床,看看天子的床有什麼不一樣,真正站在這裡,向遠處望去,隻能看見密密麻麻的人形輪廓。因為視物過於模糊,那些人反而像一群倀鬼,麻木而悲苦,令人心生寒意。
如果司珩不夠強硬,如果沒有這些禁衛,如果沒有守住皇宮……皇城已經被攻破,不管是災星還是妖孽,都會被一擁而上的人害死。
“太醫已經製出了治療疫症的藥,如今正在製藥。朕已命人熬製湯藥,等藥熬好,會送來,你們自行排隊領取,一人一碗。”
“患病的人身體虛弱,扛不住藥效,藥方暫時還需要改動,三日之內,必有結果。”
“真正能治好疫症的是太醫,是大夫,不是輕信無稽之談!”
“如今太醫已經想出了良方,很快疫症就會退去。”
“小皇子聰慧靈秀,製出了水車,又改良了火炕,他是大雍之福,是天生祥瑞,絕不是所謂的妖孽、災星。你們輕信流言,隻會讓真正的妖孽拍手稱快。”
“若有妖邪作亂,朕必找出,親自誅殺!”
落星與司珩商議過要如何處理,司珩想說的話同樣是他想說的,字字發自肺腑,句句振聾發聵。!